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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花季节 |
| 作者：周海旭 |
１
那月本是一湾秋天的湖
很远无法企及而又切近心域的地方
圣灵幽渺 恬恬淡淡
多年来只因一株树愁肠百结地啜饮
才有了那么多圆缺往事 很苦的潮汐
我古朴的脉搏充满隐秘
是祖先的基因 家族共同的征候
一模一样的弦颤动和声在身后
像一根根神经抽出被安置于黄昏与某
黎明构成的黑色音版之上
被一双手粗暴弹拨
令我们已经喑哑的喉咙重唱辛酸的梦呓
吟出藏得最深的那几滴暗红的骨髓
２
那么多司空见惯的日子是无奈的河水交缠
树枝与手臂
波上的落花与祖母的歌谣交缠
永难逃离的水下
我早就是无望的鱼了
千百年我猛然回首
双足已溶入泥土
土地的嬗变自下而上
不由分说
我是一株属于北方的植物了
３
你是引人瞻观的夏季里凝炼壮阔的背景
犁出第一线地平的老牛
扶犁的手
掌心纵横着我的深幻
镂刻我湛蓝的天空 微笑或叹息
我胸中蕴积的五月以田野的旋律起伏
在你浓郁的乡俗
烈烈的锣鼓唢呐大秧歌里
构成你的花冠 你庞然的华盖
雪峰般舞蹈在夏之上
４
明媚的原野拢聚不到我的四周
一切只是惬意的陈列 一种摆设 假面
你撒下的化肥不能将我滋长
难以向我传递一缕曦辉
乡愁是难以疗治的顽症
影子般附着你无从驱赶
让你一年重似一年的感受心口疼
你的关节炎
就像蛮生在你腮边的胡须
不论以如何锋利刃具铲平割尽
总是于一夜之同
你梦中转醒你早上丛生
令你手足无措
５
每一个生命拥有各自的天涯
都有一条石化的路由你登攀
望儿山 望夫石
女子的眼泪是江中的旋涡
漂泊不定是男人的船只
最衷情的代价要付出刻骨的背叛
最彻底的人性在极北荒原
烧掉秋末的杂芜
火成为四季辉煌的结局
让绿色涅槃
让灵魂在强健的胸肌中真真实实地死去
高粱酒便是今夜最性感的女人
６
生命的季节只有一次
我无能挽回 无能把他重新开放
勾勒我第一缕淡淡的愁绪
故乡的海岸线 我最初的年轮
刻入骨骼的第一圈皱纹我疯狂抖落遍身的叶子
逃出夏逃出秋
初冬我瞩望茫茫落雪的天空我想
我急需一片土地一丛森林一棵树
一种槐一个儿子
来支撑我沉重的负载 渗血的呼吸
永难时髦的衣装
７
爱是一种难以逾越的栅栏
是繁密的果实压弯母枝的呻吟
牵动风筝的线索
维系故乡与我的邮票
８
我将怎样走出几千年重压肩头的城市栅栏
瓦砾堆和一级级绵延的石阶
装帧精美的街道两侧
我是被囚禁的春意
我是荻花汀草 啼血的子规
衡阳归来的雁阵
是一只飞出黄昏的蝙蝠
寂寥如残月孤星
艰难地滑翔而去
请不必劝阻我声波遥测的方位
一颗心很宗教地恪守的那些
９
故乡的槐啊
我怎样以满腔的苦汁酝酿出一串串
素洁的芳馨
装饰每一位北方人的童年
悬于廊前
在你唇齿之间任你咀嚼回味
成为你记忆中永难忘却的风景
我身躯伟岸而且婆娑
阳刚之上飘浮沾满晨露般清泪的叶片
１９８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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