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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村，在热烈地谈论着大连（外二首） |
| 作者：董桂萍 |
高高的古槐树
矮矮的石方桌
大蒲扇和陶瓷碗
集合了茉莉花茶的夜晚
乡村，在热烈地谈论着大连
烟锅上，升华起
法郎、英镑、美元的概念
当年的碰海人
正在联想齿轮、麦穗的外延
乡村最快的信息
吻合了埋在泥土里的意愿
夏夜里
老海碰子把自己
当成了爱吃思索的少年
乡村，在热烈地阅读着大连
小伙子争吵着
要把乡村挑走
也做一次五颜六色的开放
开放在飘扬万国旗的海边
姑娘在私语着
她们的绣花床单
能否兑换成带着韵味的“good”
飞进蓝眼睛姑娘的嫁奁
只有几个老谋深算的专业户主
躲在一边密写一份
暂不开放的宣言
乡村，在热烈地算计着大连
听腻了神话传说的孩子
趴在祖母的膝盖上
伴着奚秀兰阿姨甜美的歌声
去想象那个蓝色的港湾
也许，有一天
他也会随着古槐树下的夜话
去拉长缀满诗笺的海岸线
乡村，在热烈地编织着大连
那是一个怎样的城市呢？
石方桌上的彩电里
广告一幅诗的画卷
呵
大连，在夏夜里
被乡村开放了
脚手架和红高粱
在把岁月拽长的距离缩短
乡村，在热烈地谈论着大连
１９８４年１０月
今天，你竞选乡长
推开那扇像风车一样旋转的大门
你竟觉得它沉重得如同磨盘
圆圆的轨道使你想起童年的小碾房
你想真该多开几扇门窗了
让所有的磨盘风车都旋成神奇的魔方
今天，你竞选乡长
墙外的荒山没有帽子失落了无数个三月
该有片桃林开满花朵该有片钻天的白杨
墙内的人群太拥挤了像条八月的河
该流向那被春秋遗忘了布谷声声的农场
悠悠烟雾又燃尽一截灰白色的时光
你想没有竣工的无名河上又瘫痪了一截桥梁
今天，你竞选乡长
门外又传来那个盲姑娘乞讨的悲哀
买不到化肥的愤怒鞭声抽在你的心上
倾斜了墙壁的校舍被又一次酒宴压驼了脊梁
成群的孩子坐在操场上画小燕子歌唱阳光
你想那端茶水酒杯的手该扪心自问了
今天，你竞选乡长
那不是一尊铺着虎皮供着权势的神龛
几万亩良田心田正焦渴地呼唤交椅下的山泉
小轿车红摩托走家串户征这税那税依旧有
祥林嫂为苦难捐一条沉重的门槛
街心那棵老树早该推倒了它象征不了古风犹存
今天，你竞选乡长
你用一支香烟的时间完成了就职演讲
你全不在乎底下是片比飞碟还神奥莫测的目光
如果两年之内这片土地还播种着谎言
你让牛皮鞭子狠狠地撵你下台
凭二十七岁的年龄智慧和胆量
今天，你竞选乡长
１９８９年５月
六月祭
你的田园落花的时候
我正在他乡做一个人的新娘
回来时见你的草帽挂在苞米秆上飘荡
问母亲你已被秋天骗去了远方
牵一藤菜花女儿去看你
父亲 想不到高粱依旧覆盖着你的新房
你的须发落满了洗不净的种子么
春天于你永久的栖憩里生出黄豆芽
蔓延成六月的青纱帐
真切地感到你的存在
就像看到你荷过枪的臂膀
肩锄自田畴而来
三十二年了 你渴望再放一枪
哪怕击落一只麻雀 也会让你
醉心地重当一次传奇的连长
你是一颗遗在枪膛里年久的子弹么
薅苗的手指你把自己最后射入了土地
留一杆磨光的锄把静静地挂上屋檐
在一九九一年六月的一天
父亲 女儿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回忆你
依稀听见你为我缝补花棉裤的针线
正沙沙地穿透时空的墙
如今我们倦在你丰盈的粮仓里
做异想的梦时
连稗子都想变成谷子弯成沉甸甸的假相
您的那匹大马沿着道路已踏进我们的麦地
父亲呵 您已不能再流汗
收获的日子过了六月七月就要走来了
那时我们和麦子再谒您的墓园
１９９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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