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解放六十周年
简体中文 繁體中文 English
总序
叶茂花红(节选)
迷人的海
无声的雨丝
耍天门刀的弟兄(节选)
相会在星期五(节选)
夏大拉(节选)
死灰(节选)
豆腐王
情惑(节选)
日月
鸡肋(节选)
仕途(节选)
机关·机关
海天不一色(节选)
歇马山庄的两个女人
一顿温柔
英雄
后记
您的位置:首页地方文献大连优秀文艺作品
叶茂花红(节选)
作者:张琳
一 保媒
  
        根深叶儿茂,
        蒂固花儿红;
        自由结婚姻,
        和睦美家庭。
        家庭和睦人心顺,
        生产战线好立功!
    这几句词儿唱的本是新婚姻的好处。诸位不信,紧接着有段故事,听了便知分晓。
    话说某纺织厂家属大院里住着一位老大娘。这位老大娘姓赵名公秀,原是山东人,算到婚姻法公布那年已经四十七岁了。三十岁上,男人跟英国人跑船,上了香港,一去六年不回头,一丝音信都没有。别人都纳闷,寻思准是死了。只有公秀心里明白:不死也不会回来了,男人不喜欢她,不喜欢这个家,男人走了,家里还撇下一个闺女和一个儿子,闺女十二,儿子才七岁,正是要吃要穿的时候。婆家原本就不富,这回更穷了。公秀没法,就到乡下娘家去住,可是娘家也不是有的。天长日久,公秀虽然没闲着,娘家却养活不起了。以后生活怎办呢?公秀心想:我有一双手,听说威海城里英国人开了一座花边工厂,就去当了织花边的女工。好歹凑合了几年,女儿长到十六岁也到工厂去做工,家境这才勉强安定下来。谁知又过了两年,小日本侵占了威海,工厂荒了,娘俩饭碗也打了。女儿好办,找个婆家打发走了。剩下自己和儿子大宝,正愁得没法过,听说大连工厂用人,就把所有家底卖了,凑足盘缠,坐船到大连来了。那时候,她三十六岁,大宝才十三。
    大连的工厂用人是用人,可不一准要小脚的,因此赵公秀就把脚放大,进了工厂规规矩矩,动也不敢动,生怕人家不要她。点名时当头的(工头)问她:“你姓什么?”
    公秀说:“姓王。”
    当头的一边记上个“王”字,一边又问:“叫什么?”
    公秀说:“赵王氏。”
    当头的斥道:“我问你自己的名字!”
    公秀心想:要问自己的名字,姓又不对了,就说:“我叫赵公秀。”
    谁知那当头的图省事,就在“王”字底下添了“公秀”两字,说:“王公秀!到那边等着去!”
    公秀低声地说:“先生,我姓赵哇!”
    当头的瞪了她一眼说:“姓什么不一样?你这个老太太还好麻烦啦!”吓得公秀再也不敢动问,从此赵公秀在工厂里就改姓叫王公秀了。
    公秀把大宝也领进纺织厂当了童工。母子虽然都有了活干,可是找不着房子,他们就干脆搬到工厂“光棍寮”去住,妈妈住女宿舍,儿子住男宿舍。好在都在一个院里,母子也有个照顾。
    那时候,工人得干十二个钟头活,大人累得都够呛,小孩更不用提了。大宝常常因为贪歇,叫当头的打得鼻青脸肿。
    一年又一年,眼看儿子一天大似一天,公秀就留心想给儿子说个媳妇。东托个媒人去保一家,人家嫌她没家底;西托个媒人去说一家,人家要三铺三盖、手表、大氅外带金镏子——你想一个工人哪来那些东西?亲事自然荒了。就这样,过了四年,儿子都十八了,一家也没说成。这一天,她心中一动:工厂里这么多姑娘,我不好自己去说吗!这时候她才理会:在她那个“粗纺部”里就有一个挺好的丫头小菊妹,跟大宝同岁,为人又老实又殷勤,模样也不错。想起她,公秀心中一阵喜欢。有一天,她瞅机会把这话露给小菊妹听了,菊妹脸红了半天,说:“俺不管,你去问俺妈去!”说着跑开了。公秀知道菊妹乐意,就想托媒人去说,又一想:不行!头几次都是媒人说荒了的,这次再托媒人可不保险!这一天歇礼拜,她穿戴得整整齐齐,现到“小市”上买了二斤点心,三斤苹果,就往菊妹家去了。
    一进门,菊妹妈就红三火四地迎了上来,姐长妹短地寒暄了一气。小菊妹也在家,忙上忙下地显得分外高兴。可是等两位老太太一谈起天来,这丫头就装着有事出去了。两人先谈了一气日子怎样的艰难,领配给量又怎样的不易,又谈到家里年头好坏,鬼子怎样折磨人。赵公秀早就想着说正题了,可是张了几回嘴就是说不出口来。眼看太阳下山了,连菊妹都急得直瞅公秀。后来谈到生儿养女怎样不易上,公秀这才好歹红着脸说道:“大妹子,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菊妹连忙出去了,菊妹妈说:“什么事,只管说,咱姐俩又不是外人!”
    公秀结结巴巴地说:“按说这个事不好当爹妈的亲自提,可你也知道,我一辈子就守着这么一个儿子。我看菊妹跟大宝俩挺般配,到了我那里决意不能亏待了她——”说完脸一直红到脖后根。菊妹妈愣了一下说:“唉呀,大姐呀,你是要给菊妹提亲哪?”
    公秀点了点头说:“是啊!你看好不好?”
    菊妹妈哼了半天,脸上一阵青一阵黄。突然露出笑容来道:“唉呀大姐,怎么还不好哇!两个人在一个厂子干活,年纪也相当,相貌也般配——”
    公秀听到这里,以为成了,一块石头刚想落地,只听菊妹妈接着又说:“就是太可惜啦!”
    公秀一愣:“可惜啥?”
    菊妹妈装作满脸带愧地说:“可惜呀,菊妹有了人家!”
    公秀头嗡地一声,脸刷一下又红了。公秀知道得清清楚楚:分明菊妹没有婆家!不用说,必是嫌咱穷不愿意!没等公秀问,菊妹妈就露话说:“这年头呀,女婿相当不相当不说,就一样必须对得起你侄女,到人家那可不能受穷——”
    菊妹妈还往下说了些什么,公秀一点也没进耳。她也没心思吃饭了,火燎燎地往外走,菊妹妈送没送也不知道,只听见屋里隐隐约约传来了菊妹的哭声和菊妹妈的斥责声:“到她家去喝西北风呀?你愿意受穷,你妈可不愿意!哼,也不嫌乎害臊,那么大岁数了,亲自登门——”

二 说媒

    大宝这辈子真的说不上媳妇了吗?自然不是的,不过这是解放后的话。
    解放了,工人阶级做了主人。赵公秀母子离开“光棍寮”,搬进了“官房”,安了个家。1948年,公秀因为长年过度劳动,累伤了腿,又加上儿子也长大成人了,就辞职在家料理家务。
    在家里,瞅瞅炕上的被呀、褥呀、枕头呀,满满登登的;瞅瞅地下的锅呀、盆呀、柜儿呀,整整齐齐的;瞅瞅墙上的画呀、钟呀、还有月份牌,亮亮堂堂,真像个家样。可是东瞅瞅西看看,又像缺点什么似的,是啦,就是缺个媳妇。说真个的,儿子大宝二十多岁,是老大不小的了。虽然没见他着过急,妈妈可吃不住劲:自古以来,儿女亲事,都是爹妈操办,儿子不着急妈还能不着急吗?事也有凑巧,正好这年,娘家妈来信说想闺女,公秀回了一趟山东老家。娘家有个叔伯外甥女三嫚,公秀看中了——正确点说,是别人看中了公秀。三嫚她妈——公秀的表妹听说大宝在工厂学成了手艺,又看了相片,就托人来保媒。公秀听说自然高兴,见姑娘人才、活计都不赖,就想一口答应,可是又一想,且慢,不知人家要多少彩礼。她表妹说啦:“什么彩礼呀!把姑娘给你,你娘俩不给气受就行了。可也是,俺也没啥陪送!姐姐你也别挑剔!”
    公秀听了,真是喜出望外:“哪里话,决意不能给你闺女气受就是了。这么说这门亲事就算成了!可有一样,你大宝侄年纪也不小了,我想这趟回去就给他们成亲,一切用费花销自有我操办。你放心,决意不能叫闺女光着就是了。”
    表妹一听也挺愿意,就改了称呼道:“亲家,那么说更好了,你这趟回去就带去吧。早点成亲,也了了当爹妈的一番心事!”
    亲事刚订妥,娘家兄弟在一旁提醒说:“姐,我不是给你扫兴,这年头我听说外边都兴自由结婚,这亲事还是先跟孩子商量商量,恐怕万一有个什么——”
    没等兄弟说完,公秀就笑了,说:“兄弟,这一点儿你放心好了,你那外甥,自小就听话,再孝顺不过啦!再说,咱是什么样的人家,他也不是不知道。自由结婚?你不知道,你那外甥再规矩不过啦!见了姑娘都脸红,还能耍那个洋规矩!”
    公秀说了媳妇,归心似箭。哪里住得下,好歹又住了几天,就领着“媳妇”回大连来了。一路上,把个“媳妇“看过来瞅过去,乐得直琢磨:这回可尽了当老人的心啦!儿子也不知该有多么高兴哩!
    谁知回家跟儿子一说,炸了!儿子一百个不同意。这下可把公秀气坏了:“小兔羔子,你翅膀硬啦,妈给你说媳妇都不要啦?”

    可是不管怎样说,儿子也不上火也不生气,就是一个不愿意。弄得公秀没办法,坐在炕上,又气又伤心。越寻思越委屈,不知不觉流下泪来。儿子见了,“妈,你这怎的了!”
    公秀叹口气说:“孩子,妈守一辈子寡就为你这根独苗,为你的亲事可也没少操心!过去咱穷,没人肯给个媳妇,如今妈好容易给你找上一个,你又不要,妈心里怎能不难受?”
    大宝听了,笑道:“妈为我操心,我知道,可是这亲事是一辈子大事,得儿看中了才行,不然就是结了婚,两口子不和,成天打仗闹火的,妈心里也不安不是?就凭着儿子这样的小伙子,还怕说不着个媳妇吗?”
    公秀一听,可也是,媳妇终究是跟儿子长远,跟自己能跟几天?儿子看不中,别人看中了还不是白搭!就凭儿子这样小伙,也不信往后寻不上个媳妇!可是又一转念:自己在老家一口答应下来,又现给人家孩子领来的,面子上可又过不去。“大宝!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妈拉扯你这么大可不容易!你可知道:‘不遵母命便为不孝’?”儿子道:“那要看什么母命,正确的母命就遵,不正确的母命就不遵!”
    妈妈道:“怎么不正确?从古到今,也没见谁家儿女婚姻自己做主的!”
    儿子火了:“从古到今你看见过工人翻过身吗?”
    一句话把妈顶得没话了。“依你说怎么办,人家姑娘怎么交代?”儿子和气地说:“这个好办,她愿意回家,咱给她盘缠;愿意工作,咱工厂正用人,介绍到工厂干活也不坏。”
    果然,打那以后,就有来提媒的了,而且还不只一家。因为有上回的事,公秀不敢直接做主,单等儿子回来就说给儿子听。儿子也不拿它当一回事,带搭不理地听了一笑,说:“着什么急呀?妈!”
    妈知道是不当儿子的意,也就不吱声了。可就是摸不透儿子存的什么心,直到婚姻法颁布了,这才开了窍。
    公秀虽说歇在家里,好歹总算做过几年工,开会呀、学习呀都挺积极,还当选了工属委员,因此婚姻法一颁布,她就学习,对婚姻自由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她想起了她的丈夫,要不是包办,哪能不喜欢她?要喜欢她,哪能一去不回头,叫她守寡遭了半辈子罪?想到这,她从心眼里拥护婚姻自由。
    可是又等了好几个月,儿子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倒是隔壁老苗家的儿子恋了一个大姑娘,时常领到家里来玩。公秀看了,好不眼热!有一次,出去宣传婚姻法,一位老太太对公秀说:“你家大小子老大不小了,没恋个媳妇来家?”人家本是句好话,哪知公秀听了,心里却一阵发烧,想:“一天价宣传婚姻法,叫人家讲自由结婚,自己的儿子却还没‘对’个媳妇来家!”这天等儿子回来家,她憋不住说:“给你说媒吧你不要,叫你自由‘对象’你又‘对’不着,眼看我也老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到底打的什么谱?”
    儿子说:“妈,你别着急。自由对象比不得保媒拉纤,五分钟就妥,这得慢慢了解!”  妈妈听这话味,心中一动,欢喜地问道:“那么说,已经有对象啦?”
    儿子脸红了:“还没哪!”
    妈妈不信。可是怎么抠,儿子也不说。有吧,儿子不承认,没有吧,儿子干啥脸红呢?唉!到底有没有呢?妈妈心里真是葫芦里头掏果子——急死了。











 

 
 
总机:0411-39662300  邮政编码:116012  传真:0411-39662300
地址:辽宁省大连市西岗区长白街7号  版权所有:大连图书馆
辽ICP备05018088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