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解放六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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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序
种谷记(节选)
高玉宝(节选)
眩惑(节选)
曲里拐弯(节选)
枪响刘公岛(节选)
外交官(节选)
黑白人生(节选)
下级军官(节选)
兵谏前夜(节选)
残酷的夏夜(节选)
古国的振荡(节选)
东方风云(节选)
我短暂的贵族生活(节选)
爱个明白(节选)
步云山夜话(节选)
歇马山庄(节选)
镣铐与梦醒(节选)
志愿门(节选)
最后一个战犯(节选)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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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人生(节选)
作者:常万生
    秦王政一边驰骋着他的遐想,一边思索着韩非写给他的信,宜安之役的烦恼渐渐淡漠了。
    秦王政决定召韩非前来,和他做一次长谈,仔细了解一下他究竟有何妙计可灭六国。
    韩非是穿着一身崭新的朝服精神抖擞地来见秦王的。这朝服是秦王政所赐,韩非穿在身上有一种“己为秦臣”的感觉,平添了几分荣耀,几分自豪。
    秦王政问:“先生上书言及,若听你计,一举可灭六国,请述其详!”
    韩非伸出了三个手指,道:“臣之计只三个字:法、术、势。此三字乃人君南面之术,帝王不可不记也。”
    “何为‘法’?”
    韩非道:“法即国家法令。法者,臣之所师也。臣无法则乱天下,吏不必贤,能守法而已。当年,申不害在韩国推行改革之所以没有成功,关键在于法令不严。设使申不害以法治国,韩国决不至于贫弱至此。”
    秦王政道:“请再言‘术’!”
    韩非道:“术者乃君主御臣之权谋,君主无术则不能驾御臣下。商君变法即只知法而不知术。结果,国家虽富,君主却不能御下,以致数十年不能成帝王之业。前事之师,不可忘也!”
    秦王政赞道:“讲得好!快请言‘势’!”
    韩非道:“势即君主之权威。威势可以禁暴,德厚不足以止乱,唯有权势方能使法令推行。君主之于权势,譬若飞龙乘云,腾蛇驾雾,云罢雾散,则失其所乘也。”
    “法、术、势何重何轻?” 韩非道:“三者不可偏废,缺一不可。抱法处势则治,背法去势则乱。”
    秦王政深以为然。他想到,在此之前,我独重法,却看不到“术”与“势”的重要,实在是一大失策。从今以后,“法”、“术”、“势”当兼而用之也。
    秦王政又问韩非当如何挥师东进,南灭六国,韩非笑道:“大王雄才大略,何须探幽问微?法、术、势乃南面称王之良策,一统天下之妙方,大王且行之矣!”
    秦王政大喜道:“难怪李斯多次向寡人举荐先生,先生饱学多才,寡人钦佩之至!”
    韩非拜谢道:“大王过奖了。韩非不才,还望大王多多指教。若蒙不弃,愿为大王驱使,万死不辞!”
    通过这次交谈,秦王政对韩非又多了一些了解,越发感到韩非是个难得的人才,决定像李斯那样给予重用,引为重臣。
    韩非拜见秦王政以后很快又去拜访了李斯。韩非与李斯是同窗好友,当年曾一起在兰陵从师于荀卿,二人一起切磋学术,交往甚密。二人分手时,还恋恋不舍,互赠礼物,韩非赠李斯以佩玉,李斯在一青石片上亲书以“永”字,以示友情永久。当他走进李斯家门的时候,浑身似乎涌动着一股暖流,心情兴奋难抑,因为这不仅仅是官场上那种礼节性的拜访,而是好友相见,同窗相聚,是友谊和真情使然!
    当这一对阔别多年的同窗好友重又相逢之时,他们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们久久地相互端详着,欣喜若狂。
    他们关切地问起了彼此这些年的情况。李斯首先讲述了他自楚入秦的经历,讲述了他被逐而又复归的往事,讲述了秦王政的为人及秦国的朝野现状;韩非则将他离齐入韩,继而投秦的事讲给李斯听。韩非深情地说:“自弟离开兰陵,为兄常在念念之中。其间,或有一些消息传来,深为贤弟喜遇明主、一展才华而高兴。今闻弟在秦已初展宏图,深感欣慰。这些年来,为兄有志难申,无所作为,实在惭愧!”
    李斯道:“兄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兄之才华远在我之上,兄今仕秦,定会大有作为!”
    韩非道:“听大王说,弟曾多次在大王面前为我美言,真是感激不尽。难怪说同窗之情胜手足,此言不为过也!”
    李斯道:“兄长这样讲就见外了。弟何尝不愿我兄弟共佐秦王,成就一统大业?”
    李斯说着,唤夫人冯氏及儿子李由前来拜见,韩非见冯夫人温柔贤慧,侄子李由精明英俊,十分高兴,连连夸赞李斯事业有成,治家有方。
    当即,李斯令夫人置酒,李由在一旁彬彬有礼地为韩非和李斯斟酒,二人边谈边饮,十分投机。
    席间,李斯还谈起了他的韩国之行。他说,原本想在韩见韩非一面,想不到被韩王所逐,实属遗憾。
    韩非道:“往事不必提了吧,免得扫我二人酒兴。韩王,昏王也。其临危不图强,人才不知用,何以言治?前些时候上书秦王,劝其暂缓攻韩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李斯道:“为人臣,必为其主,不足怪也!如今我等皆在秦廷,还须同心协力,共创大业。”
    韩非点头称是。二人又连饮数爵,不觉已至深夜,冯氏见二人已有几分醉意,便请他们进房歇息,李斯遂令撤去酒宴,铺设被衾,当晚,韩非便宿于李斯宅中。
    这一夜,韩非睡得很沉。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见他和李斯都在兰陵那座背山临溪的小屋里,一起倾听荀卿讲学传道,共同研讨学术文章。他们对以倡“法”为主要内容的“帝王之术”尤为关注,而对儒家的仁义道德却兴趣索然。他们向荀师提出异议,荀师面露不悦,李斯见状,马上改口逢迎,荀师释去了对李斯的不满,却独迁怒于韩非……
    他还梦见他们一同拾阶而上,登上了荀师经常登高吟咏的高台,他与李斯纵情谈笑,其乐融融。忽然一阵大风骤起,李斯随风飘然而升上高空,他却因一失足而跌入谷底。韩非骇然大呼:“斯弟救我!”李斯只是无情地一笑,自顾升高而去……
    恍惚间,韩非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粉身碎骨,鲜血流淌,但灵魂却在,灵魂未死,驾雾腾云离开谷底,轻扬而至重霄。云雾迷蒙中,忽见前方有一人,似是李斯,便大声道:“前方可是斯弟吗?”李斯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但仍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笑。韩非道:“斯弟何其绝情,难道不记得我二人同窗之好,不记得临别的赠物吗?”说着,他从怀中解下写着“永”字的青石片,向李斯示意,李斯似乎早已忘却了此事,摇着头,冷冷地笑。韩非又向他叙述当年的情景,李斯似乎稍有记忆,在身上摸了摸,旋即摸出一块佩玉,面带不屑之色,说:“此物何用,还你也!”说罢,将那佩玉抛了过来,一下子打在韩非的心上,韩非觉得他的心被打穿了,透过脊背,他觉得这一次是确确实实地死了,浑身冰冷彻骨,仿佛是在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
韩非惊恐万状地睁开眼睛,发现被装已经蹬开,全身裸露无遗。待惊魂始定,梦影消逝,他不觉好笑:李斯待我亲如兄弟,怎会做这样的梦?真是荒唐!又一想:荀师有言“不以梦剧乱知,谓之静。”想必是离韩入秦面临重大转折,处心不静,因有此梦。梦境混乱虚幻,与现实毫不相干,大可不必在意。于是,他又盖好被衾,静静地睡去。
    韩非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早膳已准备停当,李斯和冯氏已静待多时了。

釜底添薪:且观二虎相斗

    韩非入秦后数日,秦王政便任命他为客卿。这标志着他已取得了和李斯相同的地位,具有了进位相国的资格。秦国设立客卿制旨在招待策士贤人,入秦为客卿者极有可能擢升为相。
    这种情况在秦国的历史上已经多见:秦惠王以张仪为客卿,后至相位;秦昭王以向寿为客卿,继而为相。范睢、蔡泽也都是先任客卿,后为相国的。
    韩非的迅速被重用在秦国朝臣中引起了截然相反的两种议论:有人说,秦王礼贤下士,用得其所,用人不疑,大有明君之风。韩非也确属旷世奇才,用得其所。另一部分人则说,韩非来自敌国,其离韩入秦系韩王指派,是韩国派来的奸细。有事为证:在此之前,他曾代韩王上书,为救韩效犬马之劳。此外,李斯出使韩国时,韩王拒而不见,一方面是因赵国使臣的挑唆,另一方面便是韩非在背后出谋划策。韩非虽与李斯为同窗好友,但却是各事其主,故而他抛却了同窗友情,蓄意破坏之。
    这些议论自然会传到李斯的耳中,他表面上未置一辞,内心中却是疙疙瘩瘩的,猜疑和嫉妒也悄悄地潜进了他的思维。
    李斯把出使韩国未完成使命看作是自己仕途上的一次失败,或者说是耻辱。这不仅是对他的国家的轻视,也是对他个人的轻视。此事若是韩非从中作祟,岂不是玷污了同窗之情?
    李斯也担心韩非会超过自己,妨碍了自己的仕进。因为他发现秦王很看重韩非的才学,时常单独召见他共议国事。那天,李斯还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幕:韩非乘着秦王赐给他的车马威风凛凛地朝咸阳宫而来。至宫门前,韩非下了车,谒者躬身相迎,引他入宫。而秦王则远远地站立在大殿之前,等待着韩非的到来!
    此情此景像一阵凉风吹进了李斯的心中。他不由得想,韩非初入秦国便被待为上宾,日后前程一定不可限量,跻身相位也未可知。若真如此,自己的升迁之路岂不要被堵塞?
    李斯正自胡思乱想,家人入报:姚贾前来拜访!
    姚贾是新近才回到咸阳的。这一段时间来,他带着资车百乘、金千斤出使了燕、赵、魏、楚四国,进行了广泛的游说活动。他先是用重金贿赂燕、赵权臣,极力挑拨燕、赵关系,用同样手段收买了两国权臣,争取和培植了内应,从这两个国家内部打开了缺口。
    姚贾满面春风地向李斯讲起了四国之行的情况,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接着又不无恭维地说:“先生首倡重金游说之策,真可谓功高莫名。此计既行,为吞并六国开辟了又一战场。既有强兵良将攻战于外,又有使臣说客瓦解于内,互相配合,相辅相成,先生此计真是胜过十万大军啊!”   

    李斯道:“先生言过了。重金游说列国不过是在下偶有所思,贸然进献,权衡定夺,全赖大王果断决策,在下安敢贪功以为己有?先生既受圣命,毅然出使,历尽千辛万苦,不辞奔波之劳,功莫大焉,可敬可敬!”
    姚贾听罢,心里美滋滋的,他此番前来拜访李斯,一个很重要的目的便是来向李斯表功,请李斯在秦王面前代为美言,今听李斯如此赞赏,哪能不乐?他故作谦逊道:“出使四国,苦则苦矣,然能为我统一大业贡献绵薄之力,乃为臣之本分,不足挂齿。我素敬重先生之德,还望先生多多提携!”
李斯笑道:“我等同为客卿,何谈提携?先生既有功于国,定将擢升,今后还得请先生多多关照呢!”
    姚贾听到“擢升”二字,心中一动,试探着问:“先生难道听到了什么风声?可以相告否?”
    李斯猜得出姚贾的心思,故意说:“听人说,大王很满意足下的出使,将重重有赏。待荣升之日可要赏杯酒喝啊!”
    姚贾喜不能禁,道:“果真如此,我请先生光临寒舍,我二人一醉方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李斯见姚贾那副得意的样子,暗想,此人真是利欲熏心,方有微功,便急盼封赏,一句恭维话竟使他如醉如痴,忘乎所以,何其浅薄乃尔?可又一想,只说姚贾名利心重,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利之所在,人之所趋,此千古不变之定则,世上万人所遵循,姚贾重利,不足怪也。他还想到,姚贾还有些才能,在大王心中也有些位置,倘若姚贾此次真被封赏,还是个用得着的人。于是,他一改略带讥讽的口吻,又热诚地和他谈了好一阵子,两人越谈越亲密,心似乎一下子贴近了许多。
    李斯向姚贾说秦王将重重有赏不过是信口说来的,哄骗姚贾,想不到这话果真应验了。就在这次会面后的第三天,秦王政下了道诏令,称:“姚贾出使四国有功,封千户,拜为上卿!”
    卿是一级爵位,在大夫之上,有上卿、亚卿之分。姚贾既被拜为上卿,可谓直步青云,名利双收,连李斯也不禁觉得眼热,但他并不嫉妒姚贾,因姚贾到处这样宣扬:重金游说的成功应归功于李斯,李客卿是这一良策的首倡者!
    姚贾的受封在朝臣中反应较为平静,但却有一个人觉得赏赐不当,并为之愤愤不平,这个人便是新近入秦的韩非。
    这天,韩非向秦王上书称:“姚贾携珍珠重宝出使四国,凡三年,宝尽而归,妄称建功于秦,其言不符实甚矣。姚贾以大王之权,车载宝物,交结诸侯,以谋私利,请大王明察。况姚贾乃魏国大梁监门卒之子,曾行盗于魏,后又被赵所逐。如此监门之子,魏之大盗,赵之逐臣,却受此封赏,恐难服人心,励群臣,望大王收回成命,免贻后患。”
    韩非的这道上书对正在春风得意的姚贾可谓当头一击。更为不利的是,秦王政接到韩非上书后即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动摇,拟召姚贾前来,细究此事,如果属实,则考虑取消成命。
    姚贾在被宣召之前已经听到了些风声,他对韩非恨得咬牙切齿,暗骂:“韩非贼,你好狠毒!我何负于你,你落井下石,坏我前程?这不是要把我置于死地吗?”
    姚贾意识到,事情已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他知道李斯与韩非是同窗,便去找李斯商量,请李斯去求韩非,撤回上书,相安无事。或者让韩非再向秦王面奏,将上书所言做一更正。李斯感到很为难,说:“韩非生性耿直,言之既出断然不会更正。他此次上书定是经过深思熟虑,若出尔反尔,将会失信于王,他岂能做这等傻事?”
    姚贾听罢,苦涩地点了点头,暗忖:“难道我姚贾三年奔波之功就要断送在韩非之手吗?”    
    李斯道:“依我看来,足下也不要过于惊慌,待大王有召,足下可如实禀报,大王最恨说假话,最喜坦荡直言。足下若如实以对,力陈忠诚,或许会化险为夷。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足下不妨一试。”
    事既如此,姚贾确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想了,只得表示就照李斯的话去办。
    李斯给姚贾出这个主意,主要是为了回报姚贾的友好之情。但也怀有坐山观虎斗的阴暗心理:他二人针锋相对,或必有一伤,或两败俱伤。不管是何结果,对自己都有利无弊,因为他们都已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所以,姑且来个釜底添薪,观二虎相斗,坐收渔人之利。
    姚贾是在拜访李斯的当天下午被宣召的。秦王政见到姚贾,开口便问:“听说你以寡人之财,交结诸侯,可有此事?”
    姚贾努力镇定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倾听着秦王的发问。他深知,这是一次至关自身命运的召见,若罪名成立,不仅到手的爵位将被剥夺,还会有性命的危险。于是,他答道:“确有此事。”
    秦王面有愠色:“你有何面目复见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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