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解放六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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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序
种谷记(节选)
高玉宝(节选)
眩惑(节选)
曲里拐弯(节选)
枪响刘公岛(节选)
外交官(节选)
黑白人生(节选)
下级军官(节选)
兵谏前夜(节选)
残酷的夏夜(节选)
古国的振荡(节选)
东方风云(节选)
我短暂的贵族生活(节选)
爱个明白(节选)
步云山夜话(节选)
歇马山庄(节选)
镣铐与梦醒(节选)
志愿门(节选)
最后一个战犯(节选)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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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官(节选)
作者:阎德荣
    内容简介  1900年底,清政府驻俄公使杨儒任期届满,准备启程回国,突然接到命令,让他留在俄国办理交收东三省事宜,杨儒以为俄国政府要向清政府交还被占领的东三省,十分高兴,欣然接受了“光荣使命”。不料,俄国政府却上演了一场以交还为名,实则占领的卑鄙伎俩。此前,俄军攻占盛京,并强迫盛京将军增祺与俄军签订永久占领盛京的条约,以期为日后与清政府签订出让东三省的条约做准备。狡猾的增祺派已被革职的道员周冕在旅顺秘密签订了《交收盛京暂且章程》,这是俄国长期侵占东三省的前奏。
享誉世界的著名外交官杨儒为了捍卫祖国领土主权,为了不使东三省沦为俄国的殖民地,以自己的生命高奏了一曲爱国主义的赞歌。
此为该书的第二、三章。

二 埋在雪里的人
    
    经过几天劳累,加上昨夜又很晚才返回使馆的杨儒,直到天大亮的时候还没起床。可是杨夫人在天边刚刚放出鱼肚白的时候便蹑手蹑脚走出寝房,来到杨儒书房的办公桌前,打亮台灯,拿起桌上的玉雕台历盘,扯掉昨天才换上的新公历的封皮,凑近台灯下,仔仔细细地端看着,好像从这张日历上才突然知道今天是“1901年1月1日”。
    如今,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她捧着台历,像一位驾着风帆穿洋过海,战胜狂风恶浪,胜利驶抵彼岸的航海者。
    她会心地微笑着,笑得十分甜蜜。
    因为今天是杨儒任期届满的日子。她将随丈夫返回祖国,共享阖家团圆的天伦之乐。
    杨夫人系名门闺秀,熟读经史,通文晓理,温良恭顺,自从杨儒出使外国,她为了照顾和护理多病的丈夫,十余年来,不论去燥热的美洲,还是到寒湿的欧洲,她都形影不离地随侍左右。她和杨儒生下一男一女,为了不误孩子们的学业,夫妇一直把孩子留在国内。儿子是同文馆里东文馆后馆的高材生,儿子来信说,在年末毕业考试中以优异的成绩名列前茅,最近将被朝廷派往日本。她急切想赶回去能在儿子出国前见上一面,否则将要等两年后回国述职时,才能见到心爱的儿子。再说,杨儒多年来出使外国,特别是在彼得堡,这里低温潮湿,使他宿疾久治不愈。医生劝他及早到燥热地带治疗,否则病势将日趋加重。北京当然是最理想不过的地方,由于上述两个原因,杨夫人思乡情切,归心似箭。几天前,正当杨儒忙于去各国驻俄领事馆话别时,她便和女仆吴妈悄悄地将要携带的行李和细软整理好,只等任期一到,朝廷发来旨令,她就可以和丈夫启程回国了。
昨天晚上,当杨儒酣然入睡后,为了不惊动丈夫,她一直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两只眼睛,侧耳倾听着墙上挂钟嘀嗒嘀嗒的响声,直到窗上隐隐出现鱼肚白,她便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悄悄地爬下床……    
    她在台历前凝思片刻之后,转身往书房门外走去,她想早点喊醒译电生赵鹏,唯恐耽误接收朝廷发来的旨电。
    她刚推开房门,恰巧女仆吴妈端着熬好的汤药走进来,杨夫人笑着说:“这么早就把药熬好了。”    
    吴妈也笑着说:“我猜到杨大人和夫人一夜也不会合眼。”
    杨夫人笑着说:“哪里,杨大人还睡得正甜,你把药先放到壁炉旁暖着吧。”
    吴妈走到壁炉旁,把药碗放在烘架上,转身问道:“夫人,今天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做?”
    夫人脸上漾着微笑:“这几天也太辛苦你了,我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夫人说罢,挽住吴妈的胳膊,“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这时,参赞胡可章慌慌张张走进来,小心地问道:“夫人,大人起来了吗?”
    杨夫人见胡可章紧张的神色,便问:“出什么事了?”
    胡可章说:“刚才车夫肇东昌起床出楼,刚推开大楼的玻璃门,发现院门前石台上隆起一个长长的雪岗,他十分奇怪,便用手扒雪,原来雪堆里埋着一个人。”
    “噢?”杨夫人一阵惊疑,便吩咐道:“你快去看看,我马上喊醒杨大人。”
    杨儒一边系着便服的钮扣,一边和夫人跑下楼梯。当他们来到使馆门外时,使馆人员都围在那里,比比划划地议论着。见到杨儒,大家忙闪出路让他走进来。
    杨儒忙蹲下身。雪地上躺着一个冻僵的姑娘,乌黑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蜷缩在一件破皮大衣里,脸色煞白,双唇发紫,如同死人一般。
    杨儒一边将四指并拢轻轻按住姑娘的手腕,一边伏身贴在姑娘的胸脯上仔细地谛听。
    片刻之后,他惊喜地抬起头望着大家连声喊道:“有救!有救!心还在跳。”
    站在一旁的杨夫人忙喊:“快抬进去。”
    几个人正想动手抬那姑娘时,参赞胡可章将大家拦住,转过身对杨儒说:“杨大人,这姑娘来历不明,我们不能贸然从事。”
    杨儒望了他一眼未做声。
    杨夫人却说:“她很可能是流落异乡的大清百姓,难道能见死不救?”  
    胡可章不便与杨夫人争辩,冲着杨儒说:“杨大人,几个月前收容车夫肇东昌时,险些跟俄国政府闹僵,我们费了不少周折才勉强把事情平息下来。如今大人马上要卸任归国,何必为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招惹是非,羁绊行期呢?奉匪之乱以后,被掳至此的大清百姓何止这女子一人,要如此这般地救下去何以能救得了?”    
    听了这番话,杨儒陷入沉思,他想,胡可章的话也不无道理,当时为了救肇东昌,他被折腾得大病一场,俄国人为了逼迫大清驻俄使馆交出肇东昌,对使馆封锁长达半月之久,不仅拒绝向使馆提供蔬菜水果,就连粮食和淡水也实行限量供应,使馆人员有病也不得派人出去请医生,幸亏使馆人员同心协力,咬紧牙关才使肇东昌幸免于难。眼前这个姑娘如果和肇东昌一样的背景,将又会引起多少麻烦呢?再说,即使今天把她救下来,以后怎么办?思前想后,杨儒感到十分为难,他重又蹲下身子想再细细端详一番这女孩子。这时,杨儒忽然发现女孩子身上从绽开的衣缝里露出一条伤痕,他忙轻轻撩开衣角,看到女孩子身上布满纵横交错的鞭痕,像被无数条毒蛇缠绕着,心里顿时感到一阵痛楚,他忙用手托起姑娘的头细细地看着她的脸庞,突然瞪大眼睛,忙挪动身子,仔细辨认一下,失声喊道:“可章、祚礼,快来看,是她,原来是她!”   
胡可章与温祚礼闻声忙凑近那姑娘。大家也怀着十分惊奇的心情围拢过来。

三 苦力行的九号
   
    原来,那是在几个月之前,俄国军队侵占东三省不久,杨儒从一家俄国报纸上看到这样一个标题:
    “坎伯尼里苦力行贩卖华人苦力大发横财!”
    他看罢消息十分气愤,当天晚上便与胡可章、温祚礼一起乘马车来到坎伯尼里苦力行。
    这家苦力行,地处彼得堡市郊的贫民窟,街道两旁尽是些一两个世纪前的古老建筑,马路上没有路灯,通衢一片黑暗。
    杨儒和胡可章、温祚礼走进苦力行大门,黑暗中拐了几个弯儿,在大院深处看到并排几间亮着灯光的房子,他们来到一间房子窗外,看到房间里站着一群群用绳子捆住双手、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中国青壮年男子,多数人光着膀子,后背上都用火印烙上黑褐色的编号,站在灯光下,互相依偎着,一个个眼里闪动着惊惧不安的神色。在靠墙角附近,有五个青壮年男子,脸朝外站成一个圆圈,每人双手被缚,由于绳子勒得很紧,两只手变成黑紫色,他们脑后的长辫子被紧紧地系在一起,谁也无法单独行动。在他们身后的柱子上,一个青年人手脚被捆缚在一起,四马倒攒蹄地悬在半空,鼻子里穿着一个铁环,环上的绳子拴在柱子上。他被扒掉上衣,全身布满鞭痕和血迹,他紧闭着两只眼睛,看不清是死是活。
    屋子里,几个士绅、商贾打扮的俄国人用手帕捂着鼻子,十分厌恶地在他们中间走来走去。有人用手杖拨弄着青年华工的身体,有的用手杖敲打着华工的肩膀、腰背。在窗前,手执皮鞭的俄国人贩子正命令一个中年华工把地上的一只大啤酒桶扛起来,那华工憋足气,蹲在地上用力试了几次也未站起来。“啪”的一声,皮鞭子在华工身上留下一道凸起的鞭痕。华工忍着痛,拼尽全身力气,青筋暴起,满脸涨红地把啤酒桶扛起来。
    站在一旁的俄国人马上伸出三个手指冲着人贩子喊:“三十个卢布!”人贩子马上扯住那个商人的胳臂说:“先生,如果你再买一个,我无偿地给您搭配一个。”说着,他用手中的皮鞭指指悬在空中的那个青年华工。
    杨儒站在窗外不忍看下去,便低下头向里边走去。隔壁的另一个房间是贩卖苦力的地方。这个房间显得既宽敞又明亮,上百名中国青年妇女肩靠肩站在地中央,每人身上披着一条破旧的毯子。她们显得更加惶恐,这里招来很多俄国人,他们专找那些身材苗条、模样俊俏的妇女,放肆地摆弄着、作践着,有的掐着姑娘的脸蛋,有的把手伸进毯子在女人的胸前随便地摸来摸去。一个家伙用手杖挑起姑娘身上的破毯子,猛地扯下裤子将屁股露在外边,他一边用手拍打着姑娘的屁股,一边淫荡地哈哈大笑地喊:“好啊,这屁股又白又胖,我买下了。”那姑娘羞辱地猛拽着裤子一头扑在身边女伴的肩上呜呜哭起来。那家伙挥着手杖在姑娘头上一边敲一边喊:“再哭我就把你的衣服剥光,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展览。干我们这行的就是不能害羞!”
    靠近门口的地方,人贩子从人群中拖出一个长得标致的姑娘,扯掉身上的毯子将她搂在怀里,用手托着姑娘的下颏,对几个俄国绅士大嚷着:“都来看哪,真正标准的东方美人!瞧这头发乌黑油亮,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像对小月亮。这瓜子脸多匀称,多迷人,这脸蛋和小嘴谁要亲上一口……”说着他捧起姑娘的脸冲着她的嘴“吧嗒”一声亲了一口,然后咂着嘴故做神魂颠倒的姿态,摊开一只胳膊,闭上眼睛,而后仰着身子拖腔拖调地说:“啊,这滋味太美了,先生们不信你们试试,亲上一口保证叫你三天之内醒不过来。”说罢,他直起身子又猛地扯开姑娘的衣襟,将她胸脯袒露出来,用手拍着喊:“瞧这胸脯,简直像弹簧。老爷先生们身边有这样一位小妮天天陪着,保您终日快乐无穷。夜总会的老板们有这样的女招待,我敢保证顾客会拥破您的大门,上帝会让您日进斗金。啊!哈哈,怎么样先生们?要不要把衣服脱光了你仔细看看?”
    “好的!好的!”几个围观的俄国绅士狂笑着,尖叫着嚷着,有人迫不及待地嚷着:“快点。”
    这时,一个仆人打扮的俄国人来到人贩子跟前说:“先生,星星妓院的老板让我来领姑娘。”
    人贩子马上点头应道:“就来。”然后歉意地对身边几个俄国人说:“诸位请稍候,我马上就来。”
    人贩子急忙走到一个侧门,推开一扇玻璃门,探身向里边喊道:“给星星妓院提货!”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考究的仆人从里边走出来,身后尾随着十几名中国妇女鱼贯而出,每人都是惊惧不安,羞愧不已,两只眼睛都哭得红肿。人贩子从来客手中接过钞票后,便逐个点名让他验收。交待完毕,来者一挥手,门口进来两个持枪的俄国警察,来者在前边引路,警察在后边监押。当这群妇女往门外走时,苦力行的仆人站在门旁逐个地扯下披在她们身上的破毯子。
    这群女人被领走之后,一个穿戴十分考究拎着手杖的绅士拦住人贩子,十分傲慢地问道:“有最漂亮的吗?”
    人贩子见来人穿戴不凡,神态逼人,忙殷勤地回答:“有,有,不过价钱……”
    绅士把手一挥,打断他的话:“只要漂亮,价钱……”
    人贩子忙点头称是,然后冲着屋里喊:“带九号!”
    在室内挑足女人的俄国人听到喊声都纷纷围拢过来,片刻之后,苦力行的一个仆人提心吊胆地押着一个满头黑发的姑娘走出来,在场的俄国人立刻都惊呆了。这姑娘长得纤巧清秀,一对黑眸像两颗晶莹的黑宝石闪闪发光,双眼皮上挑着一排长长的翘起的睫毛,一眨一眨十分魅人,一束刘海整齐地盖在额头上。皮肤白皙细腻,身材苗条健美,她与众不同地穿着一件合体的俄罗斯式白纱连衣裙,手上却戴着一副手铐,眼睛里闪射着不屈的目光。她倔犟地昂着头,侧着脸连看也不看一眼屋里的俄国人。那绅士见了这姑娘像吃了定心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睛里闪动着贪婪的欲火。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情不自禁地走上前笑眯眯地伸出手要摸姑娘的脸,人贩子在一旁忙喊:“先生,当心,这姑娘野性得很。”
    话音未落,绅士的手将要触到姑娘时,黑发姑娘猛地一脚将那绅士踢倒在地上。绅士猝不及防,当众出丑。他恼羞成怒,爬起来抓起手杖嚎叫着扑上来,黑发姑娘毫不示弱,二目圆瞪,拉开架势准备迎战。她这凛然不屈的气概使绅士像泄了气的皮球,举在空中的手杖停了半晌又慢慢落下来,他用手帕擦擦额上的冷汗,掸掸身上的尘土,懊丧地冲着人贩子说:“这种野货,贵贱不要,贵贱不要!”说罢转身往外走,人贩子忙追过去小心地赔不是,然后返回来命令仆人把黑发姑娘押回去。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又走出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人跟人贩子低声说:“这姑娘我要下了。”
    人贩子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担心地问:“先生,你出多少卢布?”
    中年人信口答道:“随便多少都可以。”说着从怀兜里掏出一张票子递过去。人贩子一看票子上的账号先是大吃一惊,继而便毕恭毕敬十分殷勤地说:“大人,您真是最有眼力的买主,这姑娘是这批货里最有价值的了,只要大人能使她驯服……”
    中年人没听他絮叨,径直走到姑娘跟前,彬彬有礼地躬了一下身,用友善的目光望着黑发姑娘微微一笑,并伸出左手指着苦力行的大门,示意请姑娘跟他走。姑娘看他毫无粗鲁之举,敌意骤减,突然,中年人挥起右臂猛地击在姑娘肋下,姑娘被打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趁她站身未稳,中年人又猛扑上来,朝着姑娘的脖颈劈下一掌,他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凶狠有力,干净利落,姑娘连哼也不哼地“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中年人一挥手大喊:“抬走!”
    话音刚落,人群中走出两个仆人打扮的男子,七手八脚地把姑娘向屋外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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