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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虎队演义(长篇小说·节选) |
作者:宋一平 |
    内容简介    时值伪满洲国末期。     古州河畔龙潭山上龙潭寺洪真长老,是个和抗联千山支队关系密切的爱国僧人。他收留了柱子、黑妮、喜鹊、虎子、憨娃等一群被鬼子汉奸残害的无家可归的少年练功习武,一心要与鬼子汉奸为敌。抗联千山支队知道后,派战士万牛和韩春妮来给他们当队长和联络员,使他们如虎添翼,斗志更加高昂。这些小飞虎队员在为抗联伤员取药、河边夺枪、勇闯桥头、智取炮楼、大闹生日宴、夜烧军火库……一系列斗争中表现出大智大勇。最后,他们配合抗联大部队终于通歼盘踞在古州城里的敌寇,为受苦受难的人们报了仇,雪了恨。     故事情节起伏跌宕、惊险曲折;笔法活泼、语言生动;人物性格鲜明、栩栩如生。读来情趣盎然,扣人心弦。     本书由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1991年出版。
河边夺枪
    虎子和憨娃下山偷鸡是有原因的。因为,柱子哥和黑妮姐进城取药临走时曾嘱咐过虎子让他上山打点野物,给抗联千山支队派来的万牛队长和联络员韩春妮大姐改善一下伙食。尤其是受伤的万牛队长,更应当补补身子。可是,几次上山打野物,都空手而归,只好约憨娃和他一起下山偷鸡。就这样,犯了纪律,万牛队长下令关了他俩的禁闭。     禁闭室在龙潭寺后院的一个小柴禾屋里,满屋充溢着烂草的霉气味。看押他们的是喜鹊。外号小睡佛的憨娃一进屋倒头便睡。虎子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觉得没弄点好东西给万牛哥和韩大姐吃有负柱子哥和黑妮姐的重托。夜静更深了。他躺在漆黑的小柴禾屋里,身旁只有沉睡的憨娃做伴,更使他对这座被夜幕笼罩的龙潭山产生了一种神秘感。透过小小的窗棂,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古城墙西边那座黑黢黢的山峰。一些不知名的鸟虫时断时续地叫着,像是一些小精灵在低吟,在歌唱。他无法猜透在那密林深处正在发生着什么。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山上像样的野物不会少。他决心在柱子哥和黑妮姐回来之前,非打些野物给万牛哥和韩大姐吃不可。想到这儿,他刚想睡,不知从哪儿钻出几只黑脚长嘴蚊子嘤嘤地叫着,向他轮番袭来,怎么赶也赶不走。憨娃却睡得满香甜,鼾声震耳欲聋。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虎子终于进入梦乡。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忽听有人在喊他们:“哟!我的天耶!日头都照腚了,还死睡。真是两个小懒鬼!虎子、憨娃快起来吃早饭吧!”     虎子睁开眼睛一看,小屋的柴门洞开,一束金色的阳光扑了进来——是爱蹦爱跳的喜鹊送饭来了,两碗稀粥放在他们的面前。那稀粥是用野灰菜叶子熬成的,里边只有几颗高粱米粒儿。几只绿头苍蝇和黄斑牛虻嗅到饭味儿,争先恐后地从屋门和窗棂子外边飞进来,像一个个小伞兵纷纷落在碗边上贪婪地吸吮着粥汁。虎子看了一眼稀粥,眉头一皱,说:“万牛哥和韩大姐也吃这个?”     “好长时间没扒车弄吃的了?”喜鹊一边用手驱赶抢食的苍蝇和牛虻,一边说:“他们不吃这个,又能吃什么呢?真是的!”     “咳!”虎子叹了口气,端起一碗粥,三口两口便喝进肚里。他放下饭碗,把嘴一抹,又问:“柱子哥和黑妮姐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呢。大概今天应该回来了。”     “万牛哥腿上的伤好没好点?”     “没好,腿肿得像紫棒槌,直流脓。这不,洪真长老和韩大姐正带领小兄弟姐妹们上山采药去了,想办法给万牛哥治伤。但愿柱子哥和黑妮姐能早点取回好药来。”     说到这儿,憨娃还没醒。喜鹊就扯着憨娃的耳朵把憨娃拽起来,拽得憨娃哎哟哎哟直叫,可是仍然不肯睁开眼睛。虎子端起另一碗稀粥,把嘴贴在碗边上,装出香甜喝汤的样子,还咂着嘴说:“呀,好鲜的鸡汤吆!憨娃,奶奶的!你再不喝,俺可要喝光了!”     憨娃懵懵懂懂地听说有鸡汤喝,一下子睁大眼睛,一把从虎子手里夺过碗,就往嘴里咕咚咕咚地倒,一口气喝个尽光。虎子打趣地问:“憨娃,这鸡汤鲜吧?”     “鲜,鲜。可是,可是……”     憨娃还没等把话说完,就把空碗吧嗒扔在地上,又倒头呼呼地大睡起来。喜鹊见他那贪睡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小睡佛,真是名不虚传。”     喜鹊收拾完碗筷,找出个小板凳,坐在屋门外认真看守小禁闭室。开始,她哼着《姊妹观灯》小曲,还能坐得住。怎奈,她是个好动的女孩,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腻烦了。这寺庙后院四周的院墙上开满了各种颜色的牵牛花。墙根下,开满了野菊花、喜珠花、狗尾巴花和野芍药花。一群群蜜蜂、蝴蝶,在这些姹紫嫣红的花丛中飞舞嬉戏。其中有一只差不多巴掌大的黑蝴蝶,它头上的两根触须很长,黑紫色的前翅闪着红斑花纹,后翅闪着金黄色的条纹,像一对长长的凤尾,正落在一朵粉白色的野芍药花的花芯上吸吮花汁,一对大翅膀不停地扇忽着,美极了!喜鹊再也坐不住了,她猫悄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来,刚要扑捉,大黑蝴蝶却忽悠一下飞走了。     吱嘎,柴禾屋的门开了。虎子从屋里走出来。喜鹊又回身坐在小板凳上,板着面孔问:“你要干什么?”     “俺要撒尿。”     “撒尿也不报告一声?真是的!要知道,你现在是在蹲禁闭!懂吗?”     虎子一反过去那种傲慢的态度,毕恭毕敬地打了立正,说:“是!报告,喜鹊,俺要撒尿!”     喜鹊有点傲然自得地说:“这还差不多!好,快去快回!”     “是!”     虎子到茅厕撒完尿回来,怯怯地站在喜鹊的面前,一咧嘴,赔着笑脸说:“喜鹊!俺,俺……”     喜鹊看出来虎子是有求于她,面孔越发板得冰冷,像挂满霜。她瞪了他一眼说:“俺,俺俺什么?还不快进屋蹲你的禁闭!”     “俺……俺有事想对你说。”     “有屁就放!磨蹭什么?真是的!”     “俺是说,咱们继续让万牛哥和韩大姐喝这种稀粥,于心不忍。俺求你把俺放出去,俺再到山上打点像样野物……”     “不行!我要是把你放出来,不也跟你一样违犯纪律吗?真是的!”     “好喜鹊妹子!”虎子继续赔着笑脸说:“你就叫俺上山打野物吧。不然,柱子哥和黑妮姐回来,俺无法交待!”     “哟!我的天耶!”喜鹊把嘴一撇,揶揄道:“现在你认识我这个喜鹊妹子了!你忘了你骂我是胆小鬼了?”显然喜鹊对万牛哥第一次教大伙打枪时,她不敢扣扳机,虎子骂她“胆小鬼”,至今还耿耿于怀。     虎子蠕动着厚厚的嘴唇,继续恳求着说:“都怪俺一时粗鲁说错了话。今个,俺向你赔罪还不行吗?”     喜鹊见虎子低三下四的样子,心有点软了。     此刻,突然从龙潭山南面传来砰砰几声枪响,没过多久,几只野鸭子从山下噗拉拉地飞上山来,一头扎进一片密密匝匝的柞树林里。喜鹊吃惊地说:“不好,有情况!怕是南桥头炮楼里的伪军又来搜山了吧?”     虎子摇着头说:“不像是伪军来搜山,好像是在古州河北岸芦苇塘里打野鸭。不然,野鸭怎么会飞上山来呢?”     提起古州河,喜鹊突然想到老渔公唐爷爷和睡姑。古州河盛产黄裙甲鱼和红翅鲤鱼,往常这个季节正是红翅鲤鱼上市的时候,也是唐爷爷和睡姑打鱼的旺季,他们祖孙俩经常来寺里送红翅鲤鱼给洪真长老和小伙伴们打牙祭尝尝鲜。洪真长老虽然是出家人,可荤素不忌,有时还把唐爷爷留下来,就着清炖鲤鱼对饮几杯陈曲老酒呢。可是今年这个季节他们为什么不来了呢?喜鹊很想念唐爷爷和睡姑。须臾,她不禁灵机一动,对虎子说:“虎子,这样吧。你原来在古州河边住,扎猛子捉甲鱼是你的拿手好戏。野物不好打,我放你出去,咱们一起去古州河捉甲鱼怎么样?”     “对呀!俺怎么就没想到呢?”虎子一拍脑门说,“那甲鱼可是大补,万牛哥吃了,伤一定好的快。再顺便问唐爷爷要几条红鲤鱼回来,不同样能给万牛哥和韩大姐改善伙食吗?这样,柱子哥和黑妮姐回来,俺也好交待了。不过……”     “又不过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刚才,虎子百般恳求喜鹊放他出去打野物,喜鹊就是不肯吐口。现在,喜鹊让他出去了,他又挠着头皮犹犹豫豫地说:“你真的放俺出去?那要是让万牛哥和韩大姐知道了,你不是也跟着犯纪律受牵连吗?”     喜鹊却毫不犹豫地说:“不怕。你当就你自己关心万牛哥和韩大姐吗?我也同样想让他们吃得好一点。咱们快去快回。再说,就是他们知道了,也不要紧。我看,万牛哥和韩大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们表面挺那个的,心里却软着呢。起先他们决定关你们七天禁闭,后来不是改成三天了吗?”     虎子又犹犹豫豫地说:“现在,有人正在打野鸭子,怕是伪军,要是碰见他们……俺看,咱们下午再去吧。”     喜鹊瞪了他一眼,挖苦地说:“亏你还是个小飞虎队里出名的杀鬼子、打汉奸的英雄呢?今个怎么倒前怕狼后怕虎了呢?碰见伪军也不怕。他们打他们的野鸭,我们捉我们的甲鱼,井水不犯河水。快走,再不去,柱子哥和黑妮姐可就回来了,看你怎么交待!”     此刻,憨娃也醒了。他听说要去古州河弄甲鱼和鲤鱼吃,又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他急忙站起来,紧了紧裤腰带,让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舒服些,嘟嘟囔囔地说:“我,我也要去!”     喜鹊见憨娃醒了,也要去,喜得一对大眼睛笑成一对小月牙儿,高兴地说:“好!今个我说了算,你们都得听我的。走,咱们都去!嘻嘻!”     韩大姐和洪真长老带领小兄弟姐妹们上山采药临走时,为了安全,在外面把寺的山门锁上。所以,喜鹊他们只好翻墙走出龙潭寺。他们穿过一片片株株挺拔的古松林和棵棵参天的柞树林,顺着南坡,走下龙潭山,再钻进一片杆梢已经扬花的茂密的芦苇塘,向古州河边走去。四周不断传来芦苇腊子的欢鸣。 快到河边了,忽然听到从河里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划水声。喜鹊和虎子都瞪大眼睛警觉起来。憨娃寻思是唐爷爷和哑姑正在划船捕捞红翅鲤鱼呢,他刚要扯着嗓子喊,喜鹊却用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悄声说:“不要乱喊!看清楚是谁再说!”     憨娃下意识地点了下头。他们用手轻轻地扒拉着密密匝匝的芦苇棵子,小心翼翼地向前钻去,终于来到河边上。他们藏在一片毛柳丛后面向河里望去。只见:绿水莹莹的河面上,没有船只,更没有唐爷爷和哑姑的身影。不远处,有三个家伙正在洗澡。这三个家伙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赤条条的,喜鹊急忙侧过脸闭上眼睛,呸地吐了一口唾沫,小声骂道:“大白天不穿衣裳洗澡,真缺八辈子德!是来打野鸭的伪军吧?”     虎子也悄声说:“奶奶的!不是他们又能是谁?你看……”     喜鹊转过脸睁开眼睛顺着虎子指的地方望去。就在这片毛柳丛前面的河滩上放着三堆伪军土黄色的服装,服装上压着两只大枪和一支匣枪,还有三条鼓鼓囊囊的子弹带。在衣堆旁边,还放着两只被打死的野鸭呢。喜鹊两眼不禁一亮,悄声对虎子和憨娃说:“咱们黑天白日地想枪,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     “是啊,奶奶的!这真是跌跤捡了个狗头金——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真是机会难得呀!”     虎子说着,就和憨娃俩想跑过去把这三支枪抢到手。喜鹊见那三个伪军正往岸边游就急忙把住他们的胳膊,仍然悄声说:“先别乱动,他们来了!”     虎子焦急地说:“怕啥?咱们把枪抢到手就跑呗!”     “不行。”喜鹊仍然不让他们鲁莽行事,“那样,会被他们追上。咱们先在这毛柳丛后面藏好,等瞅准时机再动手。”     那三个伪军很快就爬上岸来。他们并不穿服装,竟然坐在沙滩上有滋有味地抽起香烟来。有个长着鹰嘴鼻子的家伙,看他那大大咧咧的样子,显然是个当官的。他一边抽烟一边恶狠狠地骂道:“姓唐的那个老家伙死哪去了,河里连他的船影也看不着。今天下午龟田队长要来视察我们的炮楼。光有野鸭子,没有鲤鱼上席怎么行?老唐头不网鲤鱼给我们,我们上哪儿弄鲤鱼去?该死的老兔崽子!”     有个麻脸家伙一边穿上裤衩一边讨好地对鹰嘴鼻子说:“小队长,你老人家先别急。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谅那老唐头也不敢不网鱼给咱们。你们再下去洗洗澡,我找那老家伙去。”他说罢,一边顺着河边向上游找去,一边一声高一声低地喊道:“老唐头!你这个老不死的!躲哪儿去了!快把鱼送来!不然,看我不一枪毙了你!”     这时,伪军小队长扔掉烟蒂,就和另一个伪军又扑通扑通跳进水里洗起澡来。等这两个伪军游得离河边远了,喜鹊俨然像一位小指挥官,下令道:“现在不动手,还等什么时候?”     说时迟,这时快。三个小伙伴,像三支离了弦的锐箭,急忙嗖嗖地穿出毛柳丛,腾腾地冲到河滩上。喜鹊首先把匣子枪抢到手;虎子抢的是两支大枪、三条子弹带和两只野鸭子;憨娃胖,行动慢,到他手里只剩下那三堆臭服装。     有个伪军水性不佳,没游出去多远,就倒过头往回游,正好看到喜鹊他们抱着他们的枪支和服装往芦苇塘里钻。他心中一急,就一边加快速度朝岸边游,一边没命地喊叫:“小队长!不好了!咱们的枪和服装被一个小女孩和两个小男孩抢走了!”     伪军小队长一听,真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谁家的孩子会有这么大的胆量呢?当他急忙游到岸上,见他们的枪支、子弹带、服装、野鸭子,果然不翼而飞,又听到芦苇塘里传出一阵刷拉刷拉的响声,立刻惊得目瞪口呆。他声嘶力竭地叫骂道:“妈的,胆肥了!丘八!别去找老唐头了,快回来追这三个抢枪的小兔崽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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