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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上山 |
作者:讲述者:于长清 采录者:于明家 |
    大长山岛东部的北海边有座山叫耳台山,山顶上有一座古建筑遗址,看样子,像是三间房。石基露在地面,周围堆放着许多海蛎子和海螺壳,据说这是当年一对老夫妻住过的地方。那么为什么后来又搬走了呢?这得从头说起。     相传早年间,大长山岛三官庙村后沙山子屯有个叫张吉善的老渔民,60多岁无儿无女,和老伴相依为命,靠一条小船打鱼摸虾过日子。     小船拴在耳台山下的海湾里。遇上刮风下雨,他得不要命地往海边跑,小船是他的命根子,万一有个闪失,老两口就断了生路。可是从家里往海上奔,少说也有七八里路,来回折腾了三四年,老张头就叫苦了。他和老伴一核计,就把三间瓦房拆了,搬到耳台山上安了家。在这里有点孤单,可是靠着海,守着船,心里踏实。     搬家的第三天晚上,老两口刚躺下,就听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声音在门前停住了,一个粗声大嗓的人开了腔:“老张头,开门哪!”         老张头一下子坐起来,被老伴一把拽住说:“别应声,黑灯瞎火的,说不定是鬼叫门呢!”       过了一会儿,外面又叫开了:“老张头,快开门哪,俺借你的锅用一用!”         老张头一听纳闷了,在这荒郊野外,连个人芽都没有,借的什么锅,莫非来了强盗!他舌舔窗纸向外一看,朦胧的月光下,门口站着两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黑影,手里提着一包黑乎乎的东西,紧催着叫门:     “老张头,开门吧,不要怕,我们是这一方巡海的夜叉,天天见到你哩,今天来这儿借锅煮点海货吃。”     听说是海夜叉,老张头犯了核计,都说夜叉不害人,和咱渔民一条心。如果不给开门,今后的日子就难说了。想到这儿,他挣脱了老伴的手,悄悄下地拨开了门闩,然后悄悄退回去,插上房门说,“进来吧”。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门“吱呀”一声推开了。又听“扑通”一声,一大包东西扔在锅台旁,放开粗大的嗓门问:“老张头,有火吗?”     老张头躲在炕上说:“风匣边上有火石火镰和草绒,对着一打就有火了。”     不大一会儿,就听“哗啦啦”往锅里倒东西,“啪,啪”打火声, “呼达呼达”的风匣声。     不大一会儿,锅里的海物烀熟了。两个夜叉你争我抢地吃起来。一个说:“二哥,煮熟了真好吃,又鲜又香!”另一个说:“多亏了人间的烟火,要不然,龙王爷的女儿怎肯跑上岸来嫁凡人呢!”     老张头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悄悄下了炕,从门缝往外一看,差点把他吓昏了。原来,这海夜叉的头形很古怪,上窄下宽,一张大嘴长在头顶上,碗口大的海螺肉,一下子就扔进去了。     吃了一会儿,一个说:“别都吃了,留一些给老两口吧。”     另一个说:“真好吃,明天把大哥和四弟也叫来,多带点海货来,咱们好好吃一顿。”说着,朝着房门叫了一声说:“老张头,明天晚上你就别插门了,我们还要来。”说着,开门出了屋,踏着月色下山去了。     这一宿,老两口吓得没敢合眼,天刚扑亮儿,老张婆到灶间一看,锅里剩了大半锅海鲜货,那葫芦大的海螺,盆口大的蟹子,又鲜又肥,老两口美美地吃了一顿,剩下的晒成了蟹米螺干,足足装了半麻袋。         第二天晚上,老两口刷了锅,抱来柴禾,早早上炕躲起来。等到二更天,又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老张头趴到窗上一看,四个海夜叉抬着两大包东西,推门进了屋。忙活了一阵,就生火拉起了风匣。只听一个夜叉说:“咱们来食人间烟火是犯规矩的,叫龙王爷知道了,就要怪罪下来。”另一个说:“不要紧,巡海的差事咱没丢,知道了也不当害。”又一个说:“说话小点声,别惊吓了这家老两口。”     说话间,海物已经烀熟了,四个夜叉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了一会儿,一个高个儿的说:“听说人间的酒又香又醇,不知老张头家里有没有。”说着,对着房门大声问:“老张头,家里有酒吗?”老张头壮壮胆子说:“我白天给你们买了两瓶好酒,放在碗柜里,自己拿吧。”     碗柜一响,两瓶酒拿出来了,一下子倒了四大碗,四个夜叉边吃边喝,不断地咂巴嘴说:“好酒,好酒,可惜就这么两瓶,不够喝的。”那个高个儿的喊叫起来说:“老张头,明天多给买几瓶酒吧,从今往后你不必出海打鱼了,我们给你捎点就有了。”     第三天晚上,刚过一更天,四个夜叉就来了。这回不光抬来了大蟹子大海螺,还有几百条大花瓶鱼和牙片鱼。那鱼放在地上,还活蹦乱跳呢!只听那个高个儿的夜叉说:“老张头,不要怕,你出来吧,出来给俺做几个下酒菜,叫俺品品人间饭菜的滋味。”         老伴一听,忙扯住老头的衣襟悄声说:“怪吓人的,别出去!”老张头白了她一眼说:“怕什么,他们是通人性的。”说着,开门出来了。说是不怕,一出来心里就发毛,头也不敢抬。他哈腰把网包打开一看,那花瓶鱼,足有锅盖大,打了一辈子鱼,还没见过这样大个的。那些海参、鲍鱼、扇贝也都大的出奇。     老张头是个有心人,白天不光买来四瓶酒,还备下了小佐料。闯海人都会做饭,不大工夫,八个菜上桌了,当中有两个菜是他特为夜叉准备的,一个是木耳炒肉,一个是蘑菇炖鸡。这样一来,山珍海味,飞禽走兽都有了。老张头要回屋睡觉,夜叉把他拽住,硬要陪着一块儿吃。一杯酒下肚,老张头的胆子也大了,不再躲躲闪闪了。有时还主动找话说,简直就像一家人。        从那以后,夜叉几乎天天来,哪天不来,老两口还想的慌呢!每次来到,都格外给老两口带来一大包海货。老两口吃不了,就把它们晒成干,拿到集上一卖,有吃有喝有钱花,小日子很快过发了。有人问他怎么发的,老张头不会撒谎,就一五一十地全说了。这一说不要紧,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像长了翅膀,不过十天半月,大长山岛的大村小屯都传遍了。     三官庙村有个外号叫二混子的人,本来是个大户子弟,因为从小娇生惯养,好吃懒做,爹妈一死,不到三年光景,好好的一个家底全被他折腾光了。30多岁了,还没有娶上媳妇,一天到晚溜房檐钻门洞,专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听说老张头在耳台山上发了大财,立刻起了邪念。天一煞昏,带根木棒就猫悄地上了山。上山一看,恰好老张头一个人在屋后提着个条筐收鱼干。他悄悄摸到身后,手起棒落,“扑哧”一声,把老头打断了气儿。看看四周没人,把尸体拖到悬崖边上,抛到海里去了。         他喘了口气,定了定神,提起木棒转身进了屋。一进门,正碰上老张婆坐在灶间烧火做饭。老太太还没等认出来人是谁,当头挨了一棒,当场就毙了命。二混子一不做二不休,把尸体拖出去往山下一扔,就成了这家的主人。先是掀开锅大吃大喝一顿,然后坐到炕头等海夜叉。     星月出齐了,夜叉又来了。一进门,就听一个夜叉说:“哎呀,屋里怎么有股子生人味啊!”一听这话,把二混子吓散了架。他硬着头皮开了门,哆哆嗦嗦地说:“老张大爷两口子今天到女儿家去住几天,叫我来替他看门招待你们,吃的喝的都预备好了,你们请吃……”     夜叉们一听,都觉得奇怪,老两口无儿无女,怎么又出来个女儿呢。正犯疑,一个夜叉大叫一声说:“大哥,这里有血,你看,还有一根木棒,老人家准成是被这小子给害了。”     被叫作大哥的夜叉一听,伸手抓住了二混子的袄领,像提小鸡似的提到半空,恶狠狠地问道:“你说,是不是你害的!”二混子蹬跶着两条罗圈腿,支支吾吾地说:“不,不是,那血是,是鱼血……”一个夜叉拿起带血的木棒凑到鼻子上闻了闻说:“不对,分明是人血,你小子还犟嘴!”那个高个儿的夜叉说:“大哥,别叫这小子跑了,我和四弟出去看看。”说着,两个夜叉出去了。不大一会儿,从海滩上背回了老两口的尸体,进门往地下一放,二混子一看,立刻吓得散了架,瘫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哀求说:“海神爷,饶命啊,我该死,我有罪……”那个被叫作大哥的夜叉说:“先不忙处置他,救人要紧。”说着,从耳朵里抠出两颗珠子递给两个夜叉说:“这是两粒还魂丹,给老人家放到嘴里,用水送下去。”     老两口服下还魂丹,不大工夫都苏醒过来了,睁眼一看,原来是二混子下的毒手,老头动手要打,为首的那个夜叉说:“老人家,不用你动手,让我来处置他。”说着,把二混子按在地上,剥光了衣服,右手抓起那根带血的木棒,对准二混子的腚沟子,一使劲,只听“扑哧”一声,二混子大叫一声,木棒捅进肚里,带着血和粪的肠子,从嘴里冒出来,当场就伸了腿儿、送了命。两个夜叉扯着腿,把二混子的尸首拖出去,扔到后海里喂了王八。回头又对老两口说:“我们哥儿四个给你添麻烦了。我们今天来,是向您老告别的,龙王调我们去把守南海,从今往后,见面的日子就不多了。这地方太荒僻,我们走后,你们老两口还是搬回村里去吧,万一有个好歹,我们也于心不忍。”        说完,四个夜叉出了门,来到悬崖边,回头向老两口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把脚一跺,只见金光一闪,飘飘悠悠落到海里,转眼消失在水光月色之中。老两口站在山头呆呆地望着,直到夜深人静才回过神来。     第二天,老两口找来人,把房子拆了,又搬回三官庙村安了家。耳台山上,只留下三间房的房基石和一大堆贝壳。现今,人们登上耳台山,仍然可以看见这些遗迹,要问它的由来,前面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
    讲述者:于长清,长海县大长山岛三官庙村渔民     采录者:于明家,男,长海县广播电视局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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