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刀笔秀才李寿山 |
| 作者：讲述者：李商玉 采录者：韩春芳 |
李寿山，字仁育，复州湾镇人，生于１８８３年，卒于１９６４年。少时多才，清末科考，命中秀才，为人有些古怪，软的不欺，硬的不怕，替人家写呈子打官司，喜欢打抱不平，因此得了美号，称为“刀笔”秀才，一时间，名扬四方。
“前程”
民国初年，复州湾权威人士王书之几经周旋，从奉天省实业厅那里弄到了复州湾煤矿的矿权，至于开采呢，他无能为力，于是开采权转让给大连人周四东家。每采一吨，你分多少我分多少，达成协议，就动镐开工了。但是他们各耍各的心眼，周四东家要多开少报，甚至光开不报，王书之可不是傻瓜，你吃肉我喝汤，这哪行！一怒之下，他就央求李寿山给写了个呈子，到奉天大帅府告了一状，结果官司打赢了，从此不准周某插手开矿。
这一下周四东家可傻眼了，多大的一块肥肉，干瞅着捞不着动筷，还白白赔进了许多资本，这可怎么办？，他成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简直把他愁成瘦猴了。想呀想呀，猛然想到一句古话：解铃还得系铃人，他把大腿一拍就去找李寿山了。
可是他一连去了几次都没见到李寿山，家里人老说李寿山不在家，打听一下，又没人看见李寿山外出。为什么闭门不见呢？周四东家在大门外团团乱转。转了一会儿，终于醒过腔来，赶紧回去打发人抬来个大筐，上面全是好吃的，下边就是干货了。这一回，李寿山露面了，把他请进门，让座、喝茶，一句俗套话不说，干脆问道：“有何贵干？”
“我要和王书之打官司。”
“这事容易，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悟出来了，官司准打赢！”说罢提笔写了两个字，把纸条叠一叠交给了周四东家，起身送客。
周四东家回去打开纸条一看，写的是“前程”两个字。可恶，这个李寿山是不是变着法来戏弄我？前程、前程，煤矿不能开采，还有什么前程？左思右想不得要领，辗转反侧，熬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天色大亮，他的心里也忽然开朗起来：前程、前程，不就是“钱成”吗？对，不错！有钱万事成。他把手板一拍，顿时眉开眼笑，精神陡长，立刻吩咐人抬出银子，满满地装了一小花轱轳车，到省府去了。
来到奉天，在帅府对过住下。没有内线，就拿钱开路，往门口一站，遇到一个大兵就塞一块大洋，遇到个伍长就塞两块大洋，要是排长、连长来了，那就十块八块地往上送。就这样，一个串一个，终于打通了大帅五姨太太的关节，真是钱能通神啊！经五姨太太枕头风一吹，大帅出面了，降阶接见，问道：“他妈个巴子的，怎么弄的，那矿不是你的码？”
“大帅，您记错了，矿是王书之的，他不让我开采了！”
“这好办，我给一连兵，带回去，还保不住矿？他妈个巴子的！”
这一回周四东家可抖起来了！带着大兵耀武扬威地开回复州湾，大张旗鼓地开起矿来。王书之知道小胳膊扭不过大腿，却又不想白白扔掉一个大煤矿，又去请李寿山从中撮合。李寿山得到了好处，便陪着王书之去了。周四东家本不想接见，但因是李寿山出面，王书之又说了一堆小话，想道：杀人也只不过头点地，逼急了哪个是好转弄的？于是他们又称兄道弟和好了。
还钱于民
对于李寿山，周四东家、王书之等复州湾的权贵们又恨又怕，但还不敢得罪他，常常办置酒席请他，可是酒席上又常常话不投机，又争又吵，甚至打起交手仗。东家说：“真是大米饭养出贼了？我好饭好菜供你，你他妈的良心喂了狗？”李寿山“哐”地把酒杯一摔说：“我吃的是你的吗？你是从哪来的？还不是老百姓的血汗！”尽管这样，客还得照常请，李寿山要用钱了，他们还得照常送上。
李寿山“借”到钱，或是打官司赚到钱，并不独吞独占。一天，他忽然要雇工干活了！干一天活三块钱，日结日清，决不拖欠。老百姓一听，这可上算得很，比别人雇工双倍还多。好家伙！三里五村的人都赶来了，争着抢着为他干活。干什么活？围着他家住房的前后左右挖地三尺，“嘁哩喀嚓”，铁锨镐头一齐下，很快就挖出一圈深沟。人们不免问道：“李老爷，俺从书上知道，古时候有护城河。你这条大沟还要放满水，做护家河？”李寿山笑笑，高深莫测地说：“呵呵！我自有用处。”随后就掏腰包，大把大把的票子流水一样地分出去了。不久，大伙又看到，他的护家河填平了！这是为什么呢？原来他要还钱于民，又怕乡亲们感恩图报，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按劳付酬”的高招儿，把钱分光就达到目的了。
村民借光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多次登门请李寿山到伪官府当官，都遭到了拒绝。但是这种卖国求荣的败类还是有的，于成南拜倒在日本人的脚下当上了罗屯村长，就神气起来了。平日里总是要穿着大褂，登着木拖鞋，处处学着日本人的样子，摆出一副清高文雅的臭架子。李寿山恨透了他，常常编些顺口溜来嘲弄他，让他当众出丑。闹得他狼狈不堪，好像耗子见了猫，碰到李寿山总要绕道躲开。
那天，于成南使人架杆、拉线，要给自己家安装电灯，摆摆阔气。李寿山见了，凑过去拉长声音说：“噢！村长大人安电灯，好兆头，从此必定步步登高节节升了！”
于成南立刻满身不自在：“你，你，咱们老亲故邻的，怎么老来咒我？”
“用不着担心，东洋大人来撑腰，保证不会倒栽葱！”
于成南眼珠一转，说：“少不了你的份儿，我这边的灯安完了，就给你安。”
“不敢，不敢劳驾！我可不想做人上人。”
“不，不！老亲故邻都有份儿嘛。”
就这样，于成南改变了原有打算，给村民们也安上了电灯。事后，李寿山又出面说：“大家得明白，咱这是跟村长大人借了光。”
于成南造了个大红脸，还要吱唔道：“咱于某当村长，什么好事忘了老亲故邻？”
预言
１９４５年“八·一五”光复后，社会治安一时混乱不堪，复州湾王、孙等几个大家富户要成立地方治安维持会，请李寿山到场，让他也参加。他却坚决不同意，一针见血地揭露道：“你们为谁维持治安？不就是你们几个有钱大爷吗？依我看识时务者为俊杰，趁早把钱分给老百姓，免得担惊受怕！”一席话，把孙某抢白得面红耳赤，辩白道：“这是为复州湾广大乡亲维持治安。我孙某家已经有二十多个打更的了嘛，自己就可以维持了。”李寿山针锋相对地说：“做梦！你要是能把你那些不义之财维持住，我倒头走！”
果然，不久八路军开进复州湾，维持会解散，孙某等人的那些不义之财都分给了穷苦百姓了。而李寿山呢？有了钱就“雇工”，再加上周济穷人，为梁青山等邻居发送老人，早就家贫如洗了。过年时，他的大门口曾贴过这样的对联：
鼠因粮无含泪去，
狗为家贫放胆眠。
空空如也。
讲述者：李商玉，李寿山的同辈人；李明林，李寿山之子
采录者：韩春芳、李志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