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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玉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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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家时,除了五元钱和穿着的那一身衣裳,将时常穿的衣服打了个小包裹,就什么也没有了。临走时写了几行字放在被子上,算是向爸爸妈妈告别。     爸爸妈妈:     我出去做事了,您们不要为我担心,和小梅姐一块走的,落定了地方,开了钱,我给你们寄信寄钱来,爸爸妈妈多保重。我拿了你们的五元钱打船票。不孝女儿:玉蓉     她带着五元钱,带着美好的向往,从那个偏僻的小山村中走了出来。
    玉蓉在人市场走了两个来回。     其实那叫劳务市场。出来找活干的人一堆一堆的,站着、蹲着等别人来挑选,她觉的既然是出卖劳力,让人家挑,和买东西一样的,就管这叫人市场。     快有九点了吧?她感觉饿的不行,肚子早就不做主,咕咕的叫开了。     她捏捏躺在上衣荷包里的那四元钱,闻着那葱花飘香的担担面香味,使劲咽下了两口口水,现在还不能花。那是今早老板甩给她的。     那天和小梅姐下了船,直奔山城一个狭小的胡同里,看得出这是一家小饭馆,门前的一块牌牌上写着“怡园春饭店”,可第一个字却不认得,前面那个字象抬字没有手,是台不是台,这个字是什么呢?没容她细想,小梅姐告诉她,这个饭店正用人,你先试试看,合适了就干,不合适再找一处地头,反正要人的地方很多。     正是上午十来点钟的光景,饭店还没有人来吃饭,只是屋里方桌旁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个头不高,一撇小胡子挺逗人的,两只不大的眼睛滴溜乱转,看起人来挺吓人的,眼珠一动不动,好象要看穿你身体的所有部位,看穿你的心思,看得你明明白白。他先朝小梅姐点点头,又朝玉蓉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小梅姐告诉她这是怡园春的刘老板,又说这是小蓉,看样子他们很熟,说了一阵子话,小梅姐又叮嘱了她一番,说三天以后来望她,扭扭身子走了。     玉蓉本想和小梅姐在一起,远离家门有个伴互相照应多好,她看小梅姐没有那个意思,只得点点头留了下来。     刘老板既是老板,又是把勺,还有一个看上去快到四十岁了的半老娘们,干巴瘦的利害,不说也不笑。老板对玉蓉笑笑,这笑很特别,那小胡子一掀一掀的,你来了好,你们俩分一下活计,你管端盘上茶,收碗碟,打扫卫生,试用两天,管饭管睡觉的地方,每天开两元钱,干得好,再提工资。     她觉得这些活都不累,在家不也天天干么,就是两元钱太少了点,听小梅姐讲那一条链子就是一千多元,手上那个箍箍也要五六百元,还有那一身衣裳呢?还有爸的病要治,妈也要添些营养,哥还没娶上媳妇,还有将来自己要出门子,家里是指望不上了,得靠自己赚钱来安排,这两元钱两元钱的攒,要到哪个年头才行?       妹子是不是嫌钱少了点?都是这个规矩,哪里都一样的,不信你再走几家看看。     老板这么一说,玉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往哪里走?举目无亲,东南西北还没搞清楚,再说衣兜里一分钱也没有了,船票花了四元五角,在船上身上来了那个,只好将剩下的那五毛钱买了一包劣质卫生红,在船上的两顿饭钱还是小梅姐出的。这时已是身不由己,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了。她觉得刘老板好厉害,能看出她的想法。他不是说干好了以后还可以提工资吗?先应承下来再说,总得有个吃睡的地方。她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了。     玉蓉在市场的一个角角里花一元钱吃了一碗担担面,干的稀的连汤带水都下到了肚子里,觉得暖和了许多,心跳也顺畅了。     她这两晚过的不安逸。长这么大,头一次远离家门,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她好害怕。她怕店里突然钻进个什么人来,她怕流氓,她怕坏人。她早晨四点钟起床,六点钟时就有客人进店了。说是床,实际上是在四张小方桌的靠边处放了一张竹床子,白天卷起行李,晚上再铺上。这时她听到老板在敲门喊她,怎么老板来的这么早?她的被子还没有卷起来。     刘老板还象刚来的那天紧紧地盯住她,她赶忙扣好衣衫,这两天对这目光见得惯了,也不那么特别的害怕,她走过去卷被,他突然从后面将她拦腰抱住,一下将她压在了竹床上。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反抗着,她两手撑着竹床,一个右侧翻,将他压在了下面,她狠命地掰他的手,不知哪儿来的劲,一下子他就松开了。她怒目望着他,象个英雄,什么也没有说。     只见老板从口袋里摸出好象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两张两元的钞票,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捆五元大票,怕有两三百块吧,放在桌子上,对着她眯着眼。     他并没有过来,似乎在等待她自己的抉择。不过可以看出,那双邪恶的眼睛充满了自信。此刻,她在想什么?这样相持了约有三分钟的光景,也不知是什么在驱使着她,拿起那两张两元的票子。     玉蓉在劳务市场吃完担担面。     小梅姐在哪儿呢?她不是说今天要来看我的吗?玉蓉希望小梅姐能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她知道我在这儿吗?她要是到饭店去找我呢?玉蓉想回到饭店附近去等她。     玉蓉正准备离开劳务市场,忽然发现有一对年轻的男女在打量着她。两个人朝她看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妹子,你愿意跟我们走吗?我们家里有个小男孩才一岁半,我们都上班,没人看,请你给孩子当保姆好吗?只管看孩子,一月开一百元,别的话不干。     玉蓉对他们扫描了几眼。那男的三十多岁,身材适中,白皙的脸庞,细眉小眼上架着一幅眼镜。那女的二十七、八岁模样,穿着很普通,烫得蛮好看的卷发,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好象电影上的明星。她的感觉告诉她,这是两个吃国家饭有学问的人,是可以信得过的。不象那个刘老板,当初就不怎么入自己的眼。她同情他们,两口子上班带个孩子不容易,如今只兴要一个娃儿,都很金贵,都说是小皇帝,让她去照看小皇帝,这是看得起她玉蓉,不象在怡园春端盘子伺候人,一点不周到,人们瞪眼扒皮,还有那些喝红了眼的酒鬼,有事没事问你话,她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更回答不了他们,起早贪晚两元钱不说,老板还想占自己便宜,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才一岁半的小皇帝,向她伸出双手,象是要她抱,又象是欢迎她成为他们家庭中的一员,她觉得身上好一阵清爽,朝夫妻俩笑笑,点点头,她怕这种表示方式还不够,又加上一句,就怕看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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