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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流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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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好多的不愿意。     那天去滨城,他非要拉着她一块去。那场合她哪应付得了?男人们吞云吐雾呛得她头昏脑胀,那一对对狼们般的眼睛,咂嘴舔舌,实在让人受不了。那一桌酒宴,怎么也得千儿八百,觥筹交错,一股难闻的响嗝,一个接着一个,像比赛似的。她时不时地皱皱眉头,缩缩鼻头。他又偏偏提出由她给尊敬的各位敬上一杯。她好难,这酒,她实在是不愿喝。是酸是甜是苦是辣,只有她自己知道。本来同室的小杨争着要来,嘀咕说想要来买点东西,可他却偏不让她来。小杨好一阵子不高兴,嘴上挂个油瓶似的,见了她,一股敌意,好像她把她孩子扔到井里了似的,可自己是一百个地不想来呀。想来的不让来,不愿来的拉着来,这一切都乱了套。     她本不想玩扑克牌,架不住他三番五次地去找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让他下不来台,只好硬着头皮上场。可他偏偏又要和自己打对门,这是她不情愿而又极不情愿的事。一面出着牌儿,一面又在胡思乱想。几次将他的牌给打死,弄得人们都投来惊讶的目光。这是怎么了?自己人打自己人。自己人?谁是自己人?她恨他,她没有一丝一毫爱他的意思。她怕他,他手里握着好重的权力,表面又不敢恨他,有时还要强颜欢笑,只有借这打牌的当儿发泄自己的愤懑之情。她宁愿把对儿拆开打,就是不能让他占便宜。     最讨厌的是一上班,他生着法儿上她这里来。她过去为自己有这份差事骄傲:偌大一个房间,就自己一人,看点什么,写点什么,无人打扰。这份工作令好多人羡慕,好多人妒嫉。她不好意思赶他,实际上赶也赶不动。他是领导,哪个地方都是他的属地,连“闲人免进”的地方他都可以去得。他不是闲人,他是忙人,他是头,所有的地方都对他没有什么禁忌。他来了就不走,一坐就是点把钟,问的话让她无从回答。什么“怎么样?”“想好了没有?”别人听起来莫名其妙,她却感到像一把利剑步步副近。此刻她多么想和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她好想离开这间屋子,现在却又离开不得。     最叫她头痛的是躲不胜躲,防不胜防的时候,有事无事,一天几次电话叫她到他的办公室。电话铃声响着,不去接怕误了正事;接了,不容她不去。若不接,他更有高招,将电话打到对面办公室。小张神秘地探进头来,“头儿让你上他办公室去一趟。”一边朝她挤眉弄眼。这真是蚂蟥叮着鹭鸶脚,蹬也蹬不掉,甩也甩不脱。     “你快去替我接一下班,不论别人问什么,你都不吱声。”翠翠心急火燎地对小张说。看着他一副不解的样子,又加上一句,“我求你了!”他才稀里糊涂地去了。     下班车时她听老李说,头儿刚才和他换了班,今天值,才这么决定的。先让小张去顶着,要真是头儿值班她就换了。临近中午时,小张告诉她,头儿问今天究竟谁值班,听说翠翠今天有事换了,头儿便说:“刚才来个电话,有人约我去喝酒,今天的班我不换了。”     这消息一传到翠翠耳里,她傻了,彻底地傻了眼。听说头儿换成今天的,她才换成明天的,他又不换了,她还能换吗?这可怎么得了?头儿是不是误解了,以为她知道他明儿值班她才换的呢?明天,明天怎么办?她急得六神无主,心跳加剧。头儿啊头儿,你这高级混子,什么使你迷了心窍?难怪刚才打扑克时人们开玩笑说:“现在有的人晕晕倒倒,鬼迷心窍得了精神病似的。”是不是有人瞧出了什么?     “我又遇着难题了,又遇着难题了。”下班的路上她自言自语。     “什么难题使你走火入魔似的,老是念叨不停?”小王问道。     “兴许,兴许我明天还有事,来不了,后天也有事,来不了。”     “那就跟科长请个假吧。”     请假?对,请假,装病。就说病了,病了,对,就是病了。     “嘟……嘟……嘟”,床头的电话叫了起来。她看看表,八点半。谁在这时来电话?她不想理它,爱人上班才一个小时。     “嘟……嘟……”,电话又响了起来。十点,不接,还有一个小时爱人就下班回来了。     “嘟…………”长声,响了足有两分钟,顽强而又执着。十一点了,是不是爱人有事不回来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这样两三次,她终于小心翼翼地拿起听筒。怎么,没人讲话?是谁打的?要是爱人应该早就吼开了,“怎么搞的?这半天不接!”是谁?她想放下听筒,不知怎么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究竟谁打来的,一定要搞明白。她抿着嘴,用鼻子嗯了一声。真灵验,立即传过来洪亮的声音:     “是小翠吗?听说你病了?什么病呀?”嗡的一声,翠翠只觉得血往上涌,听筒也掉在了被子上面。头儿怎么追到家里来了?是哪个帮闲的汉子告诉他电话号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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