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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之不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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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老爷子突然将穆森一家人叫到跟前：“你们假期快到了，提前走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再不用你们牵挂了。”说着，泪水叭哒叭哒地掉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还有三天的假期啊，弄得穆森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回话是好，他私下问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她告诉他，外面一帮小孩这两天在外面大喊大叫，阎王老子十五要请老爷子去，要放鞭炮了，他很烦躁，他又特别迷信，说童言灵验，他自己也感觉不好，他怕走时你们在家，把他火化，他才赶你们走的。
穆森难过极了。不就是为奔丧才全家回来的吗？千里迢迢，携家带口。别的老人死时希望所有的亲人都在身边，而老爷子却要将他们赶得远远的。人世间最大悲哀之事，莫过于生离死别，这就是生离死别呀，这个刚强的汉子，却忍不住大把大把的泪珠直往下掉。
你能走吗？你敢走吗？难道眼看老爷子要去了你带着老婆孩子往外走？他仿佛看到了人们在对他指指戳戳，骂他不孝，不讲良心，你枉为人子，枉为人子。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老爷子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死，你偏偏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走？
老爷子移动了一下身子，靠床半躺着。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看儿子，又望望儿媳、孙子孙女，他看得好细，好象要把一切尽收眼中，生怕有一丁点儿遗漏，他的嘴唇移动了几下，两颗硕大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滚动。
他终于发话了。“你们都回来了我好高兴，给我安排的很好，再没有要麻烦你们的了，以后就是他们的事”他伸出那枯瘦的手，指指二弟三弟他们。“你们天隔万远，大人要和气，小人要听话。只是你们的妈，跟我受了一辈子的苦，你们今后要孝敬她，我在地下也就放心了。”他喘了一口粗气，“我没什么事了，你们走吧，走吧。一路平安。”说着，那两颗泪珠终于滚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拉着他们的手却不愿放松。
一屋子的人都抽泣起来。
穆森心如刀绞，生离死别呀！生离死别呀！
伯伯，穆森在心底里呼喊着，虽然是亲父子，却一直这样地叫了几十年。您老能原谅我吗？
八年过去了，晃如昨日。
正月十五，他没有走成，他根本就没打算走，他们一家人都留了下来。
是夜，老爷子从穆森他们走后嚎嚎大哭了一阵子，大家好不容易将他劝慰住，随后又独自垂了会泪，似乎累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清晨，他醒来了，睁开眼睛，看了看房里守在他跟前的人，他们都东倒西歪的睡了，他望了望房中挂着的鸡、肉、鱼，笑了。他轻声地问老伴，“穆森他们上车走了吗？”
“早上车走了。”
他们走了？他们走了……
他的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穆森他又来到了父亲的身边，他含着眼泪，将老爷子睁着的眼掩上，悠地从老爷子眼眶里掉下一滴晶莹的东西。
他做主将老爷子火化了。
他捧着老爷子的骨灰盒，放在灵堂上。来吊唁的人们看着那垂着的挽联，看着老爷子那寄予无限期望的目光，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三天后，穆森一家，向老爷子的遗像磕了三个头，告别了老母，一步一回头……
八年过去了。穆森终于来到了他父亲的坟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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