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千元赌债》 |
|
欢欢将两小碗鸡汤给舅舅和爸爸,又将妈妈盛的两碗鸡肉端上来。     “舅舅,昨天萍姐姐来我们家,问妈妈,看见你没有,妈妈说没看见。本来我想说在屋里床上睡觉,妈妈一瞪眼,吓得我没敢说。”欢欢小嘴快言快语。     是吗?这几天她们母女是怎么过的?三天未回家门,悄然失踪,家里该是多么着急,说不定单位也派人来找过,要不萍儿怎么会找到她姑姑家来呢?家里没有,单位没有,寻起人来,如何收场?他面前浮现出妻子那满是怒气的脸,那对好看的杏眼瞪得老大,咬牙切齿,好象要把他吞下去似的。是啊,三千元,这个数字对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汗,那是血,那是身家性命!她要知道了,承受得了吗?不闹得鸡飞狗跳,寻死觅活才怪。那承包组的三名弟兄呢?过年了,说不定正眼巴巴地望着那几个钱,早就和家里人商量好了置办点什么东西。承包第一年,到年底该见见红利呀。这事要张扬出去,单位领导怎么看?他可是有希望转成正式工的呀。自己十二岁辍学,当了“赤脚医生”,而今已整整十八个年头了,三十而立之年,本来应立起来的呀。弄不好饭碗都将打碎,要是这样,又有何面目立于世上?真是愧对江东父老。他背上有如芒刺,屁股如坐针毡。父母的忧虑、妻子的悲愤、儿女的凄凉、同仁的期待、上级的斥责、他人的白眼……天那!这该怎么办?不去那坑人的赌场多好?不要贪心太大多好?没有那场混乱多好?他后悔,后悔莫及。     他绝望了。这钱,这该死的钱!这年,这要命的年!年关,正是万家团聚的时候,而对他来说,却无异是一道鬼门关。     这钱从何来?这要命的三千元哟!他长长叹了口气,开始胡思乱想,苦思冥想。钱!钱!钱!年!年!年!     突然,他的小眼睛瞪得老大,一动不动,好象定住了一般,一丝光亮产生出一缕希望……
    列车在钢轨上有节奏、风驰电掣般地向北疾奔。     他一路焦急,恨不得即刻到达目的地;他一路疲倦,无心欣赏车窗外的大好河山。风风火火,火火风风。     武汉、北京。     山海关、沈阳。     列车头又转折向南,七千多里的路程,三天两夜,终于来到了那举世闻名的军港——狮子口。     文武拨通了已当兵十八年现为团职领导的兄长的电话。只一刻钟光景,兄长就驱车来到他面前。弟兄五年不见,异地他乡晤面,都异常兴奋。     “大哥,没想到我这个时候来吧!”     “昨晚做梦好大一片碧 绿的韭菜,你嫂说今天有亲人来信,没想到竟是你亲身来到。”他用力地握着二弟的手。     兄弟俩对视良久,“哥,你竟已有了几根白发,想必是太操心了吧?”     “二弟,你脸上气色怎么这么不好?”大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面。     他苦笑一下,“一年到头,风风雨雨,忙了外头忙家里,哪有个停的时候?这几天几夜可是难熬得很哪!”     他不习惯北方三代同睡一铺炕,要他和兄嫂睡一铺炕实在不好意思,独自睡在了那个小小的单间。     是冷?是兴奋?是酒力的作用?还是有心事?他就是不能入睡……     “黄书记,已近年关,我想去趟东北大哥那里,我们已有五年没有见面了,十天半月即可回来。”     “承包组的情况怎样?结帐有没有困难?”黄书记没有正面回答请假的事,却问起了情况,一副高深莫测的眼。     “结帐问题,我探亲回来后按时结吧。”     “那好吧!早去早回,一路顺风!”书记向这位他一向信任的职员伸出了告别的手。     他若无其事地回到家中,匆匆收拾好简易行装。     “年关了,本应在家里帮你做点事,可领导又安排我到三叉河去搞支援,大概十天半月才能回来,家中只有再劳你多费神了。”这样的外出,多年来妻子已习以为常并无异样感觉,只说了工作结束后马上回家的话。她哪里知道他已到了这里。     他听见兄嫂在呢喃私语,但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怎么开口对兄嫂提起?兄嫂在席间问起是专门来玩还是有什么事,我可是说只是来看看的呀。这事不能让嫂子知道,她虽然贤慧,一听三千元,也会吓一跳的。看兄嫂家中光景,也一定不富裕,不会有什么积蓄。嫂子上一天班有一天的钱,两个孩子上学,又哪有许多存款?就是有,嫂子能借给我吗?千儿八百的也许行,可要的是三千元哪!告诉兄长真情后会是什么情况?不说实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让大哥让后人怎么说我?说了实话,会有好果子吃吗?责骂是少不了的,可钱呢?我可是寻着这丝光亮来的呀!大哥会成全我的,他忽发奇想。不行,不行!不能讲实话。真象露馅,脸面丢尽,无疑大哥要训斥一番,弄得不好借钱就成了泡影。钱借不到,怎么南归?没有钱,又怎么好交帐?骗!他突然闪出这个为世人所不齿的念头。对,就是骗!只要能解燃眉之急,就骗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吧。借钱还钱,我骗钱也是借钱,待日后再作解释吧。他顾不了许多,他失去了理智,他终于下定决心。     时钟当当地响了五下,天已微明。他的双眼皮不住地打架,最后,终于连打架的力气也没有了。
    斗转星移,人世沧桑。他得救了,还成了执政党的党员,转为合同制工人,他春风得意,可谓一路顺风。但他也知道,这却苦了那远在北疆的大哥。他当时是承诺一年还清的,可大哥作为兄长,当时就觉得那是不可能的,后来言明三年还清。三年过去,转眼又已满五年,剩下的那五百元就象被钉住了似的。一个不言还,一个也不追问,彼此心中有事。作为兄长,当初在三天之内求东告西,从老领导、老战友处借得三千元,二弟人到家电汇款到。兄长当时以人格担保按期还债,谁知二弟竟自食其言,他也只得自食其果,苦不堪言。对妻儿瞒得严严实实,独自默默地承受着一切。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