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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元赌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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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的工夫,文武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精瘦的脸蛋只剩下一张皮贴在上面,两个不大的眼睛深深凹陷下去,黑黑的眼圈象一只熊猫,脸色蜡黄。头晕乎乎的。那盏鬼火似的马灯仍在眼前摇摇晃晃……     昨天下午,文武从治疗点将公款取回,路过姐姐家,郎舅二人喝得好开心。     “二弟,今晚你不用回家了,我带你出去见见场面、开开眼界,搞好了你兜里的钱说不定还能生下几个来。”姐夫乘着酒兴对他说。     姐姐忙递过话来:“他二舅,那个地方可不是你去的。你是有单位的人,比不得你姐夫他们这帮游魂野鬼,神不管、庙不收,没人管束。”     姐夫微微一笑:“这你就不用管了,他二舅跟我去,还能让他吃亏不成?”     月黑头。天空飘洒着蒙蒙细雨。一架有了几十岁的马灯,挂在紧靠江边的那个柴棚厦的上端,鬼火似的,摇摇晃晃。     三三两两萤火虫似的光点,忽高忽低,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了那架马灯底下,一忽儿都消失了,象进了幽冥地府一般。     这里是一个魔窟,一个外人谁也注意不到的赌场。现在,里面坐满了人。大都是一些专业户,或人们称之为“包爷”、“倒爷”的,他们同时又是一伙赌博“专业户”。     文武随着姐夫高一脚低一坎地走进棚内,只见姐夫一拱手,“郎 格们可是早就站好地头了!”     “哪里哪里,正等着吴兄光临。”一个细皮嫩肉,二十八九的汉子客气地恭维着。看看瘦小羸弱的文武,他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疑问。     “哦,我来引见一下,这是我内弟,在城里做事,今天出来玩玩。”     文武点点头,算是见过。     里面正赌得兴起,吆五喝六的。姐夫悄声对文武说,今晚做宝头的是蒋老大,有名的宝头。老大约摸四十来岁年纪,满脸络腮胡子,身子保养极好,满面红光。敞披着毛皮大衣,戴一顶油光锃亮的黑毛皮帽。看得出,这是一个大把进钱,大把出钱的主儿。手中捧着“黄鹤”,时不时地来上一口。姐夫还告诉他刚才打招呼的人称“精细鬼老九”,他既是蒋老大的拜把兄弟,又是他的搭档,凡是有蒋老大的地方,就一定有他老九。     “你先看看,我瞧瞧阵势也玩一下。”姐夫吩咐着。     文武逐一打量着场内这些人,有英俊的小伙,也有五六十岁的老头,都穿着大衣,戴着各式帽套,手中捏着厚厚的钞票。     “双边一百八卖了!”一声吆喝。     “我的!”     文武瞧见姐夫将一把钱往门板上扔。     “地牌老二!”只见老九一声喝住,将姐夫的钱并到双边。“黄兄见喜,恭喜发财!吴兄头碗破财门,财在后边滚滚来。”这老九真有两下,赢让你赢得高兴,输让你输得乐意。     文武看见蒋老大面前的票子堆得老高,怕是有三五千块了。文武渐渐也看出了点门道,无非就是单、双。出双,双赢单输;出单,单赢双输;也没多大学问。     姐夫这时输了千八百,又想下注,文武将他拉到一边,轻声说道:“你看出门道没有?这怎么尽出双?老大摇宝极有节奏,所以出双多,我看他这种摇法,肯定还会出双。”     姐夫对他翻翻眼,似乎在说,你懂什么?姐夫是个发起犟脾气来十头水牛也拉不回来的主儿。文武见他不信,只好摇摇头。     “哟,一头沉,哪位不怕赔本的在对面多少放上一点。缺头担我可挑不起,帮我减轻一点担子么。”他将目光缓缓从众人面前扫过,停留在姐夫面上。     姐夫沉吟片刻,“好,双上有我一千。”     “吴兄,你疯了?双上吃了不少方,现成死单,放在双上做什么?这一千放过来,输了算我的。”人称“罗锅”的不容姐夫分说,将钱拿过来放在单边。     “这位吃糙米的老弟,在双边放上一点,我可不想吃独食。”老大向文武狡黠地一笑。     文武的心动了,他摸摸大衣里衬中那厚厚的三叠钞票这是刚收回的公款,准备交到站里分红的。万一输了怎么办?他每月才五十四元,日常开销全指望这几个钱。可这次指定是个双,放上去肯定能回来,机会难得,千载不逢……     “小兄弟,不要犹豫了,要不少放一点也行。”众人看老大迟迟不揭碗,等得都有些不太耐烦了。     “这位兄弟是不是没有票子啊?没有来这个地方做啥子?”     “看来这位小老弟是个怕婆娘的,小钱都舍不得玩一个。”     挖苦、讥笑声不绝于耳。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自幼聪慧过人,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从乡下混到城里。这些酒囊饭袋,只不过有几个臭钱罢了,神气什么?他何曾被人瞧不起过!他刷地将那三千元掷到“桌”上,拿起一千元放在双边。     老大微微一笑,“千斤重担,这位小兄弟替我承担了五百,解人危难,实属可敬,此宝就请你揭了。“     此时的他,哪里管得许多,凭着一股血气,腾地将杯揭开。众人的眼睛瞪得老大,都要亲自看看究竟是个什么。天哪!只见两枚骰子重叠在一起,上面是个红一点。此时老大伸出右手,将食、中、无名三指并拢,在门板上轻轻一敲,上面的骰子翻滚下来,底下是一个三点。     “和牌双!”他大叫一声。这下人们傻了眼,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老九已将单边拿过一千放在双边,其余的统统归到老大胸前。这时人们才如梦方醒:他们又输了。     “日他死娘,今天倒霉透了,怎么尽他妈的出双!”有人伸出拳头在门板上咚咚直捶。     只有文武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这钱来得太容易了,一下就是千元!他将那两千元放在掌心,簇新的票子,哗哗直响。前几年累得要死,也挣不了这一下,看准了来一下子,准能弄他个三两千的。虽说现在的钱有点毛,也够一年挣的了。     文武又连赢两宝,头脑已开始发热,神经兴奋异常,心中充溢更大的欲望。象这么下去,弄他半万是不会有问题的,万八千的也有可能。他的心中象吃了甜蜜的果,脸上笑开了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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