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解放六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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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序
穷汉岭(节选)
红旗(节选)
人往高处走(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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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往高处走(节选)
作者:编剧 兴台村业余剧团集体创作
改编 李永之、栾凤桐、李心斌
剧情简介

    农业合作化运动中,老孙头思想保守,在牲口贩子刁六拉拢下,拒绝入社。其女玉梅着急入社,和父亲产生矛盾。合作社王主任劝玉梅忍耐一下,多做父亲的思想工作。夏季天旱,合作社帮助老孙头浇了地;秋收遇到大雨,又是合作社帮助老孙头把棉花抢回来。在事实面前,老孙头终于认清是非,自愿加入生产合作社。

时间   一九五二年。
地点   东北某农村。
人物   老孙头  五十多岁。(简称孙)
       老孙婆  五十多岁。(简称婆)
       玉梅  二十岁。(简称梅)
       王主任  四十五岁。(简称王)
       心亮  二十一岁。(简称亮)
       刁六  四十多岁。(简称刁)

第三场

时间  夏锄时某日近午。
地点  合作社的棉田与老孙头的棉田交界处。
布景  酷热的天气,万里无云,远山层层,田野一片青青。台右方和里面是合作社的棉田,棉苗长得十分肥大。台左方有小块棉田,棉苗即将枯萎,这是孙的地,地前边有一溜小土丘。台左角有几株大柳树,几乎盖满多半个舞台。

    幕启。可听见合作社一片愉快的劳动歌声、说笑声、吆喝牲畜声、电滚转动声。孙由台左吃力地锄着棉苗。听到了合作社的歌声,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呆望着。
      (男声:别光唱,得加劲干哪,小心把红旗唱跑啦!)
      (女声:越唱越乐干得才越快呢!)
      (又一女声:三愣子,你别光有嘴说别人,看你都跟不上牲口走啦!)
      (男声:这个铲蹚机到底是轻快,马拉着像玩儿似的。)
      (女声:你们看,把三愣子累得像扭秧歌似的!)
      (众声:“大笑”哈哈哈……)
      (男声:笑什么?不服和你们比乎比乎,我非撵上你们不可。)
      (众声:好,看谁能撵上谁?)
      (男声:驾驾,哦哦,驾……)
      (众声:快干哪!“声音逐渐弱下去。”)
      (孙看看合作社这番情景,又看看自己的棉苗,痛苦地拍着两腿唉声叹气,回头又要去看合作社的大电井,发现亮手拿铁锹看着水道兴奋上,孙急锄棉田下)
亮  (发现水流出去了,急忙去堵)这个水真够快了,十几亩地一会就浇完啦。
    (梅从台左锄地上)
    (内声:心亮子,挺大个小伙子,怎么连水道都看不住,现在水这么艰贵,都跑啦!)
亮  (向内)不用说嘴,不服你来招架招架!(回头看见梅拿棵旱死的棉苗难受的翻弄着,有所感地)天这么热,(梅擦汗,亮关心地走近前)玉梅子歇一会再耪罢。
梅  小苗旱成这个样还歇呢!
亮  管怎么旱,该歇也得歇。
梅  我爹那么大岁数,累的那个样子还没顾得歇呢!
亮  你歇一会儿,我帮你耪几垄。
梅  不用,你看着水别跑啦。
亮  跑不了,给你草帽子。
梅  你就不怕晒吗?
亮  我不怕,给你。
梅  我不要。(欲走)看我爹累得那个样!
亮  你可怜他,他可不可怜你,当初要听你的话入社多好。
梅  到这个时候啦,说这些顶什么用,他要入了社,还用难这个心!
亮  你们光使笨力气耪也不行啊!
梅  不耪怎办?三家两家别说想不出个道道,就是想出个办法,没有人力也办不到。(把旱死的棉苗递给亮看)眼瞅着苗儿旱成这个样,再旱两天这片棉花就得全完!
亮  (看旱死的棉苗又难过又气愤)摊上你爹这个老落后,小苗也跟着遭罪。好容易莳弄这么大,正长的时候,旱成这个样。你看我们的棉苗,气色像烟袋油子似的,长的多旺。我看你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打通打通你爹的思想,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地头顶地头,明摆着事儿,看他还怎么说。
梅  对!可我爹爱面子,你再别拿话刺他,他哪能抹得开,老这样,我再说他又该不听啦。
亮  我是替你着急。
梅  着急还行!我爹是个小亏不吃,大亏包了的人,这咱心里直转转,有机会我就跟他讲,我想我爹总有开窍那一天。
亮  对,今年管怎么的也得把他争取过来,你也那么大了,还能跟他一辈子?再说……
    (内声:心亮子,别光站那唠“贴己嗑”啦,水都跑了!)
    (众声:“大笑”哈哈……)
    (亮害羞地急忙下,梅羞答答地躲在大树后。内三愣叱牲畜声:驾驾,哦哦,吁吁……)
    (女声:快干哪!三愣子要撵上咱们啦!)
    (三愣声:别看你们人多手巧,可架不住我马强工具好,看谁能比过谁。)
    (女声:说你胖你还喘上啦,你当真能输给你,……咱们快干哪!)
    (众声:对!)
    (三愣声:驾驾,吁哦,吁哦……)
梅  (看看合作社的电井、棉苗,兴奋羡慕地自语)大电井的水像开锅似的,白花花的往上翻,这片棉花有了这眼井,什么也不怕了,真是人多能胜天,合作社的力量真大啊!将来……
孙  (耪地上,发现梅在看合作社的井)你看什么?还不赶快耪,看还能把水看到咱地里来呀?
梅  爹,你看人家合作社人多干得多快,乐乐呵呵的,棉花长得油黑,梗子像麻秸似的,棉桃结得多好,咱爷俩,愁眉苦脸地腰筋骨都要累断了……(拿起旱死的棉苗这一旱倒像根筋似的!我看秋天连本钱也收不回来。
孙  这阵子说这些有什么用?人家好是人家的,你跟着眼红有什么用?他有他的能耐,咱使咱的章程。
梅  有章程还不拿出来?地都烫脚,人都喘不上气,苗能抗住?我看再旱两天都得完!
孙  唉!完咱也得干,锄头底下有三分水,咱就给它个耪!
梅  你就知道耪,天不下雨光耪有什么用?
孙  不耪怎么的!还能瞪着眼就叫苗旱死?管怎么的耪也比不耪强!人多有人多的办法,咱人少就得打人少的主意。
梅  人少就得死耪,当初你要听我的话,参加合作社,今天就不用犯难啦。
孙  提那些干什么!
梅  爹,再不咱们套车拉水浇吧?
孙  拉水浇,那得哪一辈子能浇完哪。
梅  管怎么浇一点总比不浇强。(扛起锄头欲走)
孙  等刁六来了再核计核计罢,唉!天都好晌午了,刁六还不来。真他妈不是玩意儿!
    (拿起锄头又要去锄地)
    (亮声:妇女们,你们打水杈子的可得快点打呀,小心水把你们淹了啦!)
    (女声:你放心吧,你好好看着水道别浇了草地就行啊!)
亮  (上)大爷,你看合作社到底怎样?
孙  (尴尬地)好,好。
梅  爹,说句良心话,你说合作社到底怎么样?
孙  唉,棉花是比不上人家啦!(又自尊地)可咱的谷子可不次于你们……
亮  (笑)哈哈……
梅  (瞪亮一眼)爹,你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你看人家的大电井,再看看咱们的小秃头锄板;你看人家的棉花苗,再看看咱们的棉花苗,还不服劲么?咱们的地要入社,这一片地可就连成片啦。耕种,干什么都方便,使新农具,拖拉机都行,山腰有井,山下有河,将来在山坡都栽上果树,山下平地都开成果园,大伙高高兴兴地干着活,不比咱这样好的多么?
孙  你不说这些好不好!这工夫“八”字还没见一撇,你就认准咱赶不上他们啦!庄稼得粮草到家看收成,别说他们不一准能比咱们多收成,就是多收成点,树大阴凉大,花销不也一样的大?
梅  爹,你真是的……
孙  唉!(到树下倒点水喝)
    (刁上)
刁  这个天算跟咱作上对了,连个云彩丝都没有,还是人家生产合作社的力量大呀!这个大电井,老天爷五年不下雨也不要紧。
孙  老六,怎么这时候才来?
刁  大哥,我他妈没人手,早晨挑了两担水,又铡了点牲口草,浇了浇菜园子,园边上那块谷子,我“粗三草四”地耪了几锄头,急着忙着就来啦。
孙  你的活要紧,我的活就不要紧?咱们不是说好了,给谁干就给谁干,看天都快晌午了!
刁  咱哥俩没有什么说的。
梅  六叔,你老这样可不像话,这时候才来,工怎么算?
刁  好核计,好核计,头晌干不完,下晌我给你们干。
梅  别转弯抹角地净找便宜,谁不知道头晌干好。
孙  别争讲啦,说真的老六,眼看着庄稼苗旱成这个样子,咱得想个办法呀!
刁  这不现成么?合作社的大电井有的是水,水沟就在你地头,跟王主任一商议,挖条沟就浇上了,我的地靠着你的地头,商议妥了,我也沾个光。
孙  这不是没影的事,人家这阵子正用水,怎么能给咱浇?就说能给咱浇,咱也张不开嘴呀!
刁  这有什么?你要是抹不开,叫大侄女去说说,不过费两句话,张口三分利,不成也够本。
梅  得啦!你大侄女拙嘴笨腮的会说什么?你的嘴那么巧,死马都能说活了,你去说说吧。说妥了咱也跟着沾个光。
刁  你们亲戚理道的,是亲三分向,我算哪一道?
孙  别想那些歪的啦!
刁  这怎么是想歪的?共产党不是讲互助吗?
梅  共产党讲互助,就是像你这种讲法?
孙  我看咱们也想办法打井浇吧!
刁  打井?那得多少工?这阵子正忙,咱还能把活撂下打井?再说你的地在这边,我的地在那头,先给谁打呀?
孙  管怎么的咱们也得想个办法呀!再不咱就……
刁  真个老天爷就不下雨啦?
梅  对啦,早晚还能不下啦,今年不下,来年还能不下吗?
刁  大侄女,你们的棉花旱得够呛,我的棉花也没好多少啊,我也不是不着急,咱慢慢想办法,你别看生产合作社的棉花浇了几遍水,长得挺旺盛,现在要得一场透雨,咱也不次于他们呀!
梅  对啦!咱们多咱也不次于他们,人家根据地土和楂口能适地适种,咱们一垧地能种七八样庄稼;人家能打井浇棉花,咱们锄头底下有三分水;人家的牲口老不闲着,咱们的牲口在家拴着养活膘;人家棉花长的肥大,咱们的棉花旱得糊焦焦;人家能按着人力合理的分工,咱们一个人什么都得干;照着生产计划和劳动纪律干,咱们随随便便的还耍奸取巧,咱们哪一样还次于他们啦?
孙  你这不是闲的吗?说这些没有味的话干什么?
刁  大侄女这些话,老对着我使劲,天老爷不下雨也怪着我啦?
梅  不是啊,我是说咱们什么都不次于他们,等将来他们使唤拖拉机,咱们还使唤驴拉机哩;别看现在他们有大电井,咱们等旱够了,天老爷就给送水来啦,更不次于他们。
孙  悄悄的,净听你的啦!
亮  (上)六叔,你们那犋掉在井里都能拉三转的牲口没拉脚吗?
刁  人手少,哪有工夫,合作社的牲口干什么啦?
亮  耥地的耥地,拉脚的拉脚,一点也闲不着。唉!你们的牲口在家拴的到底是爱上膘啊!
刁  忙活不过来不拴着怎么办?
亮  六叔,这一气牲口行怎么样?怎么我看你昨天牵了条小牛,多少钱买的?
梅  六叔,你不说你不捣腾牲口了吗?买个小牛干什么?
刁  这些日子的牲口行不错。大哥,你那匹马这一阵要捣腾捣腾,能赚两个好钱花。
孙  这不胡说,我的马哪能卖!
梅  对啦六叔,我爹听了你的话,棉花长的这么好,你再发发善心给咱那匹捣腾捣腾咱还不赚个几百万?
孙  别扯这些没味的话啦!
刁  对啦大哥,咱还是快耪吧。(急忙去锄地)
亮  大爷,还是想法浇浇吧。
孙  对,老六,我看你还是快点回家套车,拉水浇吧。
刁  拉水浇?那得哪一辈子能浇完?
梅  浇一点是一点,管怎么的也比干耪强。
刁  牲口套还没收拾,那怎么使唤?
孙  今年才买的新套,还收拾什么?
亮  (识透了刁的花招)六叔,合作社还有几付闲套,我替你借去。
刁  不用,不用。(无奈急忙对孙耳语)
孙  啊!你这不是坑人吗?你把马卖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弄个小牛配我那匹马,那还不是家兔子配辕马,那怎么使唤?
刁  大哥,你别上火,小牛龙睁虎眼的挺快,又老实,你不能使唤我使唤。
梅  六叔,你这不诚心熊人吗?两家插犋正忙着,你背地把马卖了你到哪能说过去?
亮  六叔,你春天不说互助不熊人么?
孙  你怎么净办这么些事儿?见了钱什么都忘啦!
刁  大哥!你不知道,我那匹马原先就有鼻汁病,这阵子天热了上点火又犯了,家里也等钱用,我还能不捣腾?再说这个病我也怕传染你那匹枣红马……
梅  别把事做错了,还想花言巧语地想躲事,你这么闹常了谁还敢沾你的边?
亮  咱六叔可不怕这个,只要能跟钱沾上边就行。
孙  庄稼旱成这个样,心里像刀绞一样难受,寻思拉点水浇吧,唉,你可倒好……
刁  你别上火,小牛拉水也行,我这就回家套车。
梅  小牛怎么拉?
刁  我借个小牛粪箱子拉。
孙  拉倒吧,小心“踢蹬”我的马!
刁  马可“踢蹬”不了,可从那么远拉水浇,劳力伤财的连本也不够,还不如拴着牲口少吃点料。
亮  对了,六叔,你都卖了更省料,还能赚笔好钱花。
刁  这说哪去了,你们哪知道我的难唱曲。
    (王声:吃完晌饭再浇吧,让井水再上一上。)
    (男声:不用,井水还很旺呢,再浇十亩也够,一连气就干完啦。)
    (王声:大热的天,剩这么点还忙什么!)
    (众声:不用,大伙加把劲把这点撵出来。)
王  (擦着汗上)大哥,棉花锄得怎样啦?
孙  咳!旱“踢蹬”啦!
王  光耪也不是办法呀!
孙  不耪怎么办?
刁  (嘀咕孙)商议商议,不过费两句话,不成拉倒。
孙  (瞪刁一眼)你能说你说!(躲一边去)
梅  (想了再三)大叔,我有个事儿,想求求你。
王  什么事呢?你说吧。
梅  大叔,你看我们的棉花旱得那个样,我心里真难受,可是又想不出办法。
王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梅  咱不能叫你白浇,要钱给钱,要工我给你们还工。
刁  可就是啊,小苗旱成这个样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合作社是先进的,还能看着咱搿犋组难看啦?(故献殷勤地)从这挖个沟一点不费劲,用点水就够了。
亮  净想好事儿,合作社的棉花才浇了三遍,这个天还不定哪天下雨……(梅窘,扭身瞅了亮一眼,亮知失言)大伙核计核计能行。
王  我刚才和大伙核计这个事儿,咱们大电井有的是水,你们有了困难合作社还能眼瞅着不管吗?这阵别提什么钱不钱,工不工的了。
梅  这阵子这水能浇到我爹的心里去!
刁  咱们多给还几个工没关系。
王  (向孙)大哥,你不要着急,还能眼瞅着叫你的庄稼瞎啦?
孙  (又臊又感动)嘿……亲家,这……好啊!
王  玉梅子,咱们先去看看水道,下晌就开始浇吧。
刁  嗳,主任,我那个棉花地是块旱龙道,干得更厉害,(王、梅同下)就和老孙大哥那块紧挨着,浇他那个……(回头见都走了,恼羞成怒)他妈的,都说现在不讲私人感情,这叫什么?
    (王声:老六,你站那望什么?看看你的水道在哪挖哪!)
刁  (变怒为喜)啊?大哥……这……这……好这么样吗?就来,就来。

                                         ——幕落


第四场

时间  秋收的某日过午。
地点  老孙头的院子里。
布景  与第二场同,院内多了个乘凉棚,棚底下放张八仙桌和凳子等。院内的丝瓜蔓爬满乘凉棚顶,墙头上爬满了葫芦蔓,结了几个大葫芦,墙边的向日葵正开着橙黄色的花。

      幕启。远天一片黑云弥漫,隐约可以听见雷声,天地发黄,树木都直立不动。给人以狂风暴雨必降的预感,梅在紧张地磨镰刀,婆在收拾碗筷,鸭子呱呱叫起来。
梅  (望望天)西北天像黑锅底似的,雨就要上来了!(又急磨镰刀)
婆  看这可怎么整,棉花谷子都撂在地里啦!
梅  这几天老是乌云遮日,就知道天要变。
婆  下晌割什么?
梅  割谷子呗。
婆  怎么还没割完?
梅  哪那么快,一头晌连歇气也没舍得歇,一半都没割上。
婆  你说要来场风,不都“踢蹬”啦!云头这么黑,树梢都不动,先来的准是风。(忙着收拾院内的东西)
梅  妈,把家里撂下,你也到地里去吧。
婆  你看家里这一摊子我能撂呀?
梅  不管它,地里要紧!
    (后台合作社的大车声)
梅  (走到门口)王三叔,你拉什么去?
    (男声:天道要变,还有两车谷子去把它拉回来。)
梅  看人家合作社的谷子都快拉完了,咱还没割倒,瞪眼就忙不开,真急死个人!我爹呢?
婆  找刁六去啦。
梅  死刁六真能气死个人,昨天才给他的谷子割完,今儿个给    咱割谷子他就没影啦!(欲下)
婆  玉梅子,我看你还是捡棉花去吧。
梅  眼看就要来风,还是先把谷子割倒。
婆  雨来了棉花迸上泥怎么办?
梅  迸就迸吧,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急下)
    (婆望天更焦急,雷声响,云头往上翻)
    (孙急忙进屋拿镰刀上)
婆  找着啦?
孙  上哪去找?我今年算叫他熊毁啦!(欲走)玉梅子哪去了?快走呀!
婆  孩子早走啦。(一声雷响,落了三两个大雨点)哎呀!雨就要来,你还是捡棉花去吧!
孙  可也对,你快拿条麻袋来,(婆下,一阵狂风,树木大动)哎呀,下大雨啦,玉梅她妈,我还是去割谷子,别叫风撂到地里!(转身欲走)
婆  (急上)看你一阵东一阵西的。
孙  谷子要撂到地里吃什么?
    (风雨就要大作,孙急往外跑)
婆  哎呀,雨就来啦,去也割不了多少,还是不去吧!
孙  这是一年的血汗,割一点是一点!
婆  别舍命不舍财的,秋雨这么凉,看冰坏了身板……
孙  哎呀,我的谷子,我的谷子……
婆  玉梅她爹,再不等一会儿,我给你拿蓑衣呀!
    (后台合作社好几辆大车,人喊马嘶,鞭子打得山响,婆向后望)
    (内声:哦哦,驾驾……)
婆  (瞅见王)老王三兄弟,你们从哪拉的谷子?
    (男声:南岭岗子。)
婆  看没看见咱玉梅子在那割谷子?
    (男声:看见啦!)
婆  你要再去拉,给她爷俩捎两件蓑衣去吧!
    (男声:不去了,我们就剩这一趟啦。驾驾,哦哦……一阵鞭声响吁吁,邵邵……)
    (内声:车来了,赶快卸车呀!心亮子和那群妇女怎么还没回来?)
    (男声:他们到大井捡棉花去啦。)
    (内声:快完啦,把车赶回家去吧!)
    (男声:驾驾,哦哦,吁,吁……)
    (风很大,开始落雨,大雨点很稀疏,打在葫芦叶子上,打在凉棚上,婆急忙抱草盖酱缸、圈鸡)
婆  连个蓑衣也没带!(雨渐渐大起来,外边一片家鸭喜雨的叫声,拍打翅膀的声音, 院里立刻就积了很深的水,婆站棚底下怨天尤人的叨咕)老天爷这不存心在捉弄人吗!这个死刁六,黑了良心的!你看这爷俩不叫雨水冰坏了吗?
    (想了半天看雨越来越急,抱蓑衣麻袋欲下,梅急忙跑上,将镰刀扔地下)
婆  哎呀,看你叫雨浇的。
梅  真是的!该下的时候不下,不该下的时候连风带雨一齐来!
婆  你爹怎么还没回来?
梅  叫他走他也不走,眼看着谷子都叫风刮倒啦,在那难受呢!
婆  老东西真是的,光难受顶什么用?冰坏了身板可怎么办?你赶快进屋换换衣裳吧,我给你爹送蓑衣去。
梅  妈,雨这么大,稀泥烂浆的,看滑倒了,把蓑衣给我,我去迎他去!
婆  快进屋换换衣裳再去吧!
    (梅和婆进屋,雷雨大作,孙像个落水鸡,垂头丧气上,将镰刀一扔坐在棚下的小凳上。梅上)
梅  爹,你怎么才回来?赶快进屋换换衣裳吧!
婆  (站在门口喊)老东西你还坐在那干什么?还不赶快来家换衣裳!
孙  (不语)
婆  (急忙拿件棉袄给孙披上)你……你怎么叫雨浇着呢?还有你这样人,你这不是“彪”啦!
梅  爹,你怎么啦?
孙  唉!一年的辛苦又去了多半截子!
婆  命里八尺难求一丈,天老爷给多少咱吃多少,难受顶什么用?
梅  别净说那些老封建的话,你看人家生产合作社活干得多“洒脱”,春天要参加合作社哪能这么样儿!
婆  嗯哼!天老爷刮风下雨,还瞅谁是合作社谁不是合作社?
梅  人家都收拾到家啦,还怕刮风下雨?
孙  (悔恨地)唉!
婆  不用难受啦,天老爷饿不死瞎家雀。
梅  你别给我爹宽心丸吃啦,春天那时候你要多少拉我爹一把,我爹能不参加合作社?
婆  喂呀!又埋怨起我来啦,我个老婆子,一年三百六十天围着锅台转,能懂得什么?那不都是刁六那个死勾引鬼,把你爹的心勾引活啦。
梅  今儿个头晌刁六要能按计划给咱割谷子,不用等下雨,就能割完了。
婆  那个死鬼,到底死哪去啦?
梅  跟他老婆捡棉花去了呗,他看天要变了,还顾咱?(雨渐小)
孙  (愤怒地)姓刁的,我非跟你好好算算这个账不可!(欲下,梅、婆急拉住)
婆  玉梅她爹,算了吧,亏也吃过了,吵吵能顶什么用?(孙甩开下)玉梅她爹……玉梅子,你快去看看你爹,可不能叫他和刁六撕把起来呀!
梅  刁六就在合作社的东院住,大伙还能让他们撕把起来。(雨止天晴)这个天也和刁六差不多,庄稼糟蹋了,它也晴啦。
婆  可不是,人要是倒霉呀,喝口凉水也塞牙。
梅  倒霉,倒霉,你就认得倒霉,倒霉还不是咱们自个找的!
刁  (咳嗽两声上)秋雨不过道,转眼工夫天又晴啦,云彩向东有雨一场空,没有雨了。
梅  我的好六叔啊,今天这个事你办的可真够毒啦!你到我们地里看看去,我爹正去找你哩!
刁  不用找我这就来了。我就怕大哥误会,住了雨赶着来跟大哥说一声。今头晌肚子绞劲地疼,吃过晌饭好了点,一看天道又要变,我寻思去了也干不了多大会儿,工也没法算,再说,谷子要是割倒了收拾不来家,着了雨更不好。
梅  你不要把别人都当小孩耍,你捡了一天的棉花,你还当人家不知道哩!
婆  你这是逼着哑巴说话呀!一回一回的你大哥都不屑放声,你算得劲啦!
刁  你这么说不显着薄了吗?咱两家是两好搿一好,下晌我一准帮你们把谷子收割到家。
梅  两好搿一好?你可好啦,下过雨来送伞!
刁  我好什么啦?哪一块庄稼能赶上你们的,再说我光把谷子弄到家去啦,棉花还没有捡完
哪!
梅  你没捡完,俺的还一点没动呢!
婆  你光顾你自个,我们的谷子这一下子都叫风撂到地里啦!
刁  我要给你们去割谷子,我的棉花下雨迸上泥,你们能包吗?
梅  咱们不是按照计划吗?今天应该给谁先干?
刁  计划?计划也得看天道说话嘛!天下雨了还能按计划?
梅  给你干活为什么能按计划?春天正旱,下了小雨谁都抢着先种,我们怎么能给你先种上?夏锄的时候,天旱得不像样,都知道早耪一天一样成色,咱们也是先给你耪的!秋天又是先给你的谷子收拾到家了,临到给我们干,你就去捡自己的棉花。你办这些事能对起谁?
刁  那……那是你们愿意给我干的,想挣我的工分,我不让你们先干啦?
婆  了不得了!你四十多岁的人怎么卷着舌头说话,你不怕伤天害理,真还没遇见过你这样不讲理的!
刁  你们讲理,你们知道谷子叫风撂到地里心疼,我的棉花要叫雨迸上泥我就不心疼?人还有不顾自个的,净派我的不是,我抱屈对谁说?
梅  你怎么属犁碗子的老往一面翻土,瞪着两眼说胡话,昧着良心办事!
刁  得了,得了,你娘儿们厉害,我说不过你们,等老孙大哥回来我们好说。
    (孙上,气极)
刁  大哥,大哥……你消消气,你听我说……
孙  (愤怒地)我还听你说!再听你说,我还不得叫你熊死啊!
刁  我可觉得咱兄弟们插合的倒挺好的。
孙  插合的挺好的,你可好啦,我一春错把你当人看啦,你……拍拍良心想想,你这一年都办些什么事?我这么大老头子让你多少,寻思胡弄过这一年,吃个哑巴亏算了,你可到得劲啦……走!你到我地里看看去!(孙欲拉刁下,刁甩开孙,梅、婆拉住孙)
刁  你们这是干什么?全家都上来啦,你们欺负老实人是怎么的?
孙  谁欺负谁!打春天起你就没正经的干活,今天一趟集,明天一趟集,把马换了个小猴头牛,也一样的评分!
刁  小牛怎么的!小牛也一样的出力呀,拉犁杖不是也顶一个吗?
孙  光顶一个好干什么?打一鞭子不是拉稀就是扭腚,要不我那匹枣红马能瘦成那个样?
刁  牲口倒了也怨我?你真他妈翻脸无情,要不多亏姓刁的,那匹大红马,凭什么你能买到手?
孙  你给我买了一匹马,你算有功啦,我全家老小给你当了一年的小工,拉了一年的瘦牛,临末了你还砸我一杠子!
刁  怎不挟豆饼照照自个儿脖子后的灰?
梅  咱哪场不好,你给指出来?
婆  咱哪场对不起你这个黑心眼子的!
刁  我都不好意思,要提三天也提不完!
孙  你提!你提!
刁  我看在咱们老兄弟的面子上,提出来怕你们呛不住!
孙  呸!你提不出来!
刁  喂呀!都是你们的理,想当初要不是我凑付你们,谁跟你们干?我觉得咱弟兄不错,我是舍命陪君子,我吃了多少亏,少上了多少趟集,少赚多少钱!这阵子你们庄稼收拾不到家,也怪着我啦,你们还有一点良心吗?
孙  你还讲良心,呸!真叫我恶心,就到这场吧,姓刁的,吃亏我算认啦,咱们马上散伙!
刁  散伙?散伙就散伙,你当非你不可哩!(下)
梅  爹!(扶孙坐下)
孙  这小子,心长在肋巴条上啦,这一年算叫他……
婆  真可惜那张人皮叫他披的,连一点人事都不办,我说春天那当儿先别答应刁六,和玉梅子核计核计,你就算等不得啦!
孙  你饶了我吧,你怕我的心里好受是怎么的?
婆  可惜合作社对咱那一片心啦,三伏天水那么艰贵,给咱的棉花也浇啦!
孙  这阵子你们老说这些有什么用?
亮  (上)大爷,大爷!
孙  (不语)
亮  玉梅子,这是怎么啦?
梅  一年的累白搭了,心里还能不难受!
婆  谁像咱这样,眼瞅着到手的东西都糟蹋啦!
亮  大娘,你们的棉花没糟蹋。
婆  这个大雨还不连根都冲跑了!
亮  真的大娘,合作社大伙把你们的棉花都捡回来了。
婆  真的?
孙  捡了?
梅  爹!
亮  地头顶地头,合作社活干的真快,还没等下雨大伙就给你们捡了。
婆  (感激地)这……这该怎样的感激大伙!
    (孙感激十分,半天无语,一头奔向屋里去)
婆  老东西怎么啦?(追下,亮急忙要进屋)
梅  (拦住)不要紧,我爹想通啦。
亮  也该明白了,这一年合作社试办的也不错,加上你对他的启发,他那副木头眼镜也该磨透了。
梅  这一年还不把他教育过来呀。
亮  就是呀,这一年不光你爹,就连老庞大嫂和老赵大娘的话头也转了。
梅  她们怎么说的?
亮  前儿个开互助组会,老庞大嫂和老赵大娘说:老孙头春天没听玉梅子的话,这一年当上的可不小,要不着那个好孩子,老孙头累白头发他那些地也得撂一半……还说你到底不愧是模范。你爹要一入社,咱们就……土地连成片,实现咱们的理想,到那时候……
    (王上)
王  (向亮)你怎么还没回去?
梅  妈,老王大叔来了!
婆  (上)老王大兄弟来啦,坐吧。(下)
王  (对亮)回去把你大爷的棉花送来。
    (亮要走,梅示意不要走)
梅  大叔,我爹入社的事大伙有没有意见?
王  只要你爹愿意大伙没意见。
    (婆拖孙上)
王  大哥,我看你的活干的挺累的,好容易莳弄的庄稼还能撂在山上?我寻思动员社里大伙帮你收拾一下。
婆  谁说不是的,活干不好邻居也跟着受麻烦!
王  这算不了什么,你们有困难合作社还能眼瞅着不管?谷子割得怎么样?刁六头晌没给你们割谷子?
梅  给他的谷子割完了,他还能管你?他看天道要变,捡自个的棉花去啦,为这事吵吵半下
晌,搿犋组也散了伙,这不蓑衣还在这儿呢。
王  春天那咱,我就怕你们弄不到好处……
婆  谁说不是的,(刁上拿蓑衣,小声地)刁六来啦。
刁  (尴尬地)老王大哥在这儿……
王  老六,怎么听说你们搿犋组散伙了?
刁  可不,(想先咬一口)我正想找大哥你给评评这个理哩!
王  你说吧。
刁  大哥,我不说你不知道这里边的细情,我寻思我过去的底不好,这回怎么的也要插出个名堂来,可他们铁叉子剔牙硬找碴,什么事都是他们爷们说了算,我跟着出力还得受气……
婆  谁受谁的气?一肚子的坏水,净耍熊招儿!
孙  你不要说让他说!
刁  哎,大哥你听我说,想当初,老孙头怕你的生产合作社办不到好处,心疼马,又怕归大堆,不愿参加,三番两次地来找我,我说生产合作社有发展,劝他参加,他高低不干……
孙  你那是放屁!
    (王用手扯住孙)
刁  他还好一顿拉拢我,他说生产合作社怎么怎么不好,若不我能不参加?人“做”(读揍音)的还有愿意搿犋的?
婆  哎唷,你怎么又刁又咬!
梅  牲口拉子的嘴似把刀,谁不知道,你管怎么刁谁信你的。
刁  大哥,你是个公道人,一碗水端平,给评评这个理。
孙  大兄弟,你听我说说……
王  不用说了,街坊邻居谁还不知道谁!老六,我来说几句公道话。你今年办的这些事到哪场说也缺理呀!春天,算是老孙大哥上了你的当,叫你给买的那匹马迷了心窍,这阵子你的庄稼也收拾完了,马也使唤足了,也该散伙了。
刁  你们咋这么说呢,主任,是他们要散的,我不舍得散哪。
王  你当然不舍得散了,政府号召咱们互助搿犋,为的是叫咱们同心合力搞好生产多打粮食,本来这是个好事,这几年互助起来不也确实多打了粮吗!可是你们这叫什么搿犋组啊?
刁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也不能怪我呀!
王  我春天就跟你说过了,两家搿犋就该互相帮助,不能把良心“别”在后腰上办事,老六,你这样闹你自个也没有好处,你好好想想吧!
刁  大哥,你别寻思我对合作社没有认识,说实在的,哪个王八
    蛋不是老早就打算入合作社里来,可就是老娘们想不通。
王  我不是拉你入社,我想你总会有看见光明大道的那一天,
    我现在只是劝你往后再别走这条熊人的道,牲口也别捣腾
    了,还是好好地莳弄庄稼吧。
刁  是是,我走了大哥,家里还有活呢。(下)
孙  搿犋要找不着好牲口得倒一年的霉。
王  应该说,没听政府的话吃了一年亏。
孙  唉!
王  本来搿犋是比单干强,能解决牲口人手不足的困难,当然能多打粮食,可是和合作社比起来还差,合作社的户头多,人手齐全,土地入股都连成片能使用新农具,这样把大伙的心都归到一起了,自个的就是大伙的,大伙的就是自个的,在谁的地里干活都一样的卖劲儿,这就叫地尽其力,人尽其材,人多心齐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粮食当然就能多打。
婆  那么合作社一家到底能分多少粮?
王  会计大约摸算了一下,除了置下一台电井,一套新农具,若分粮食一个人平均能分二十二三石,萝卜若好了,还能多点。
孙  怎么,分那么多?
王  这是头一年办,底子还薄,又没经验,过年总能比今年强!
梅  爹,你不是怕合作社打得多,花得多,树大阴凉大,分不着多少粮吗?
婆  看人家能分那么多粮,干一年真顶咱二年,喜不喜欢死人!
孙  (悔恨不已)唉!
王  就这样吧,我回去……
孙  亲家,你先别走……
王  有什么事?大哥!
    (孙半天说不出话来,示意叫婆说)
婆  亲家,你看你大哥这阵子,山上山下干不过来,亲戚理道的你能看着不管吗?
王  (会意地笑了一笑)我这就回去动员大伙帮你们收拾。
婆  他爹说的不是这个,大兄弟!
王  大哥,你真要往前走了吗?
孙  你叫哥哥检讨我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急忙进屋拿出鞭子)亲家,这回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再也不能拉下。孩子们都盼望着社会主义社会,我就不盼望着社会主义社会啦?我这就去牵马入社!
                                      
                                         ——幕落
          1953年6月大连话剧团首演
          该剧获1953年东北地区第一届戏剧、音乐、舞蹈观摩演出作品奖
          1954年,东北人民出版社出版单行本
          1956年由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成同名电影,在全国放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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