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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黑皮包的人 |
| 作者：于泽生 周伟 |
这天一早刚上班，供销科张科长为了产品积压问题走进了王厂长的办公室，刚要说话，“当当当”有人敲门。“请进！”门一开走进一个人，“同志，俺找厂长。”张科长一看心中暗喜，这是外地采购员来订货的。只见这个人四十多岁，身材瘦小，高不过一米六，重不过一百斤，一套黑西服，一口山东话，手提一个特大号的黑皮包。张科长望了一眼王厂长，王厂长还没搭话，那人又说了：“你就是辽南制药厂的厂长王德发吧？”“嗯。”“请抽烟！”“谢谢，不会。”“你们厂子现有职工四千一百六十一名，固定资产六百五十四万元，主要生产一百二十三种药品，目前产品积压资金九十八万七千六百五十四元三角二分——对吧？”王厂长望着站在面前的小瘦子，心里纳闷儿，这人了解情况比我还熟啊！张科长说：“同志，你今天准备购点什么药？”“俺今天是来捉蛇的！”“什——什么？捉蛇？！”“就是长虫啊。”张科长说：“我说同志，这是制药厂，是工厂，没有蛇。”小瘦子望着张科长：“对啊，俺就是到你们制药厂啊。”“可我们这里没有蛇，你走错地方了，要捉蛇请到山上去。”“对，对，山里有蛇，可你们厂子里也有蛇呀。”“没有。”“有！”“没有。”“有！”说着，小瘦子“刷”打开黑皮包，“啊！”一条绿色白斑的花蛇盘在包里，扁平的三棱脑袋伸出来，张科长惊叫一声：“毒蛇！”小瘦子指着黑皮包，笑嘻嘻地说：“这就是你们厂里的蛇，刚才我在墙外捉的。据我判断，在你们院内，最少还有两条。”王厂长愣了，这能是真的么？又一想，都说山东人犟，他说有蛇，我说没有，总缠着耽误公事。“张科长，我看你就陪这位同志走一趟，有蛇就捉，我看也是好事，没有蛇就算了。”小瘦子乐了，“那俺可得谢谢你啦。”说着，便提起黑皮包，和张科长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
小瘦子站在院内，往四周望了望，来到东墙根一堆废纸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蹲下来瞅了一阵子，“咕咕咕”叫了几声，只见一条刀把粗的绿色花蛇钻了出来。张科长一见往后退了几步。只见小瘦子一把抓住了蛇的脖子甩了出来，使劲地摇了两圈，把蛇甩进了黑皮包。这时，正赶上零点班下班，工人们听说捉蛇，都来看热闹。张科长这才跟着人群到跟前一看，不禁一惊，心里话：这蛇我认识，名叫“过山峰”，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毒蛇，也是极其珍贵的药材，前几年我常到外地采购这种蛇胆做原料，只因为这种药品积压，已经一年多没采购了。难道还能是我在采购蛇胆时随着箱子……
这时，小瘦子又悄悄地来到纸堆的另一角，“咕咕咕，咕咕咕”，叫了两声。在场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瞅着，一点动静没有。顷刻，只听“沙沙沙”又一条花蛇钻出来，小瘦子眼疾手快一把又抓住了。这可神啦！一传十，十传百，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就连王厂长也走出办公室：“真有蛇？”“有蛇，那真是手到蛇来。”这时，小瘦子说：“厂长，里面还有。”“还有？这不成蛇窝了？！”小瘦子又叫三声，从纸堆里又钻出一条，这条就不一样了，这么粗，嘴里吐出一根长长的舌头，在空中不停地摆动着，张着大嘴，露出两颗锋锐的牙齿，一对小眼放着贼光，立在那里严阵以待。大家吓得直往后退，都怕毒蛇“刷”地一下窜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小瘦子“刷”一个箭步跳过去，一把就卡住了毒蛇的脖子，这条毒蛇也不含糊，“嗤溜溜”在他的胳膊上绕了三圈，那尾巴在小瘦子的脸上扫来扫去，看眼的人都愣神了，就觉得从脊梁骨里冒凉气！小瘦子用左手把蛇拖下来，只听“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大家围过来一看，毒蛇紧紧地咬住了他的大拇指，鲜红的血流了出来。张科长站在一旁慌了：“厂长，怎么办？他被毒蛇咬伤了，我采购蛇胆时别人说过，被这种蛇咬后不及时抢救，二十分钟就死人！”“是嘛，赶快抢救！千万别在咱们厂内出现人身伤亡事故，救护车，快！”
这时，小瘦子抬起胳膊抡了几圈，毒蛇松口了。他把蛇甩进黑皮包里，拉上拉链，然后他捋了捋胳膊，捏住了手腕。大家一看蛇进了黑皮包啦，都来到他跟前：“快去医院吧！”“等一等，张科长，你帮我拿个东西。”“行，拿什么东西？”“你把那黑皮包拉开。”“啊？！”“别害怕，拉外边那个小兜。”心里话：大兜我也不敢拉呀！
小瘦子说：“请你把兜里的药拿出来，辗碎了。”张科长战战兢兢地拉开黑皮包，拿出一小盒药，辗碎了一丸倒在伤口上，小瘦子放下手，把剩下的两丸含在嘴里。
此刻，救护车已到，王厂长说：“快，赶快送医院！”“谢谢你，王厂长，不用去医院啦。”“不行！蛇咬一口，入骨三分，何况这种毒蛇。”“我已经用过药了，没事，好啦。”张科长说：“这不是开国际玩笑么？就那三丸药就好了？”“好啦，你看这血不是已经止住了么？我这药以毒攻毒，药到毒除，不管你是刀伤、枪伤、摔伤、扭伤、跌打损伤或被任何动物咬伤，吃了这药，有毒解毒，有伤治伤，舒筋活血保你健康！”王厂长心中暗想，今天这事要不是我亲眼所见，说什么我也不能相信，他凑到小瘦子跟前：“同志，你这药能不能卖点给我？”“王厂长，俺不是卖药的。”“是这么回事，我的腰前几天扭伤了，我想……”“好，既然厂长开口啦，我捉蛇你又给了方便，那俺就送你一盒吧。”王厂长高兴地接过药，揣在兜里，心想：这么好的药，如果我们能生产，打开销路，日子不就好过了吗，所以，他就多个心眼，想研究研究。这时，大伙都围过来：“卖我们几盒吧！”“对，卖我们几盒吧。”小瘦子望着大家，非常客气地说：“真对不起，俺不是卖药的。”“这你就不对啦，凡是想买，都各有各的用途，就是眼下不用，那也是有备无患呐，我看你就办件好事吧。”小瘦子见大家诚心诚意：“好吧，俺这里只有四百盒，俺只卖二百盒，一毛七一盒。”话音刚落，很多人掏出钱，“我要五盒！”“我来十盒！”“给我二十！”就这样你撕我夺，四百盒一点没剩。小瘦子提起黑皮包：“好啦！蛇也捉了，药也卖了，都满意了，俺该走了，王厂长，后会有期！”说着向厂外走去。大家目送这位提黑皮包的人，心情仍然停留在刚才那精彩的一幕之中。
话又说回来，什么事就怕犯核计。小瘦子走后，大家各自望着手里的药寻思开了：“哎，咱买的这药和他刚才吃的药能是一样的吗？”“这就不好说啦。”还是走南闯北二十多年的供销科长老奸巨滑，他没有买药。回到厂长办公室就对厂长说：“王厂长，我觉得今天这事有点那个……”“怎么回事？”“我想，现在搞活经济，什么人都有，什么空子都钻，你说咱厂哪来的蛇？他会不会通过什么把式卖假药呢？”一句话说得王厂长警惕地从兜里掏出那盒药，用手一捏，不由一愣，打开一看，傻眼了，里面没药，是一个小纸团。“张科长，把他请回来！”
张科长转身走出办公室，骑上摩托就直奔大路追去。追了一阵没追着，这人来车往的上哪追啊！哎，这小子今天一大早就来到工厂，这期间又没有往来的旅客列车，这说明他昨晚住在附近。对！我就是大海捞针，也要把他捞出来！于是，他顺着大街大大小小的旅社、招待所一个不漏，逐个打听。最后来到东风宾馆，服务员说：“一个山东人？”“嗯。”“个头不太高？” “哎。”“一套黑西服？”“是。”“提黑皮包？”“对！”“现在他在哪？”“住在４１ｌ。”张科长闻听，一个箭步跨上楼梯；转眼来到四楼，推门一看果然是他：“你叫我好找哇！”“张科长，你找俺买药么？”“买药？我们全厂上下都叫你给药着啦！”“这是怎么回事？”“你还不清楚么？水平不低呀，假药都卖到制药厂来了。”“俺没卖假药啊，俺那都是真药啊！”“真药？”“是啊，不信你问问你们厂长啊。”不提厂长便罢，一提厂长张科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抓住小瘦子的衣领子：“厂长，我们厂长都叫你给熊稀稀了！”“哎哎，有话慢慢讲，你这是干什么？什么叫稀稀了？”“算算算，走！咱们找个地方讲。”
这下宾馆四楼可热闹了，探亲的、旅游的、开会的、打球的都围过来了：“哎，怎么回事？”“骗子！卖假药的！”大家一听卖假药的骗子，个个义愤填膺擦拳摩掌。这两年，社会上卖假药的坑害了多少人哪！“抓起来，送公安局！”“这号人伤天害理，图财害命，应该枪毙！”
这时，打人群里挤过一个人来，上前一把推开张科长，握着小瘦子的手，亲切地说：“对不起，我来迟一步，让你受委屈了。”
在场的人全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科长望着来人更是目瞪口呆，来人是谁？正是制药厂的厂长王德发。
王厂长望着张科长，看了看周围的人们，郑重地说：“刚才这场面我看到了，完全是错怪了他，我代表辽南制药厂的全体职工向他赔礼道歉，为他正名，他不是骗子，他这次经过充分准备来到这里，完全是为了我们制药厂。”
王厂长说到这，小瘦子笑了：“对对，是你们请俺来的，俺这有请帖。” “请帖？！”“不信，俺拿你看看。”他刚提起黑皮包，张科长吓得直往后退：“别啦！”小瘦子望着张科长：“别害怕，这些蛇和俺的关系好着哩！”只见他打开黑皮包，从里层拿出一块剪裁的报纸，递给张科长：“你看看，这不是你们厂的请帖吗？俺就是看了它才来的。”
张科长一看，原来是他们厂在报纸上刊登的招聘供销员启事。“我们厂招聘供销员不假，可不要卖假药的！”“谁卖假药，俺那都是真药。”“真药？那纸团是怎么回事？”“那是俺为厂长制造的药，那叫对症下药，王厂长，你说对吧？”“对，对，哈哈！”
刚才张科长离开厂，王厂长就随手打开了药盒中的纸团，只见上面写着端端正正的一行小字：“要问是啥药，请查１１１４号。”王厂长眼睛一亮，这１１１４号不正是我们厂生产过的一种药的批号么？他急忙从工人手中取来药，立即化验，结果证明这药正是他们厂一年前生产的“七步止血解毒丹”。事情越来越清楚了，王厂长仔细地看着纸条，发现在后面还有一行小字，上写着：“山东省沂蒙山养蛇专业户宋成方，于东风宾馆４１１房间敬候迎聘。”看到这王厂长完全明白了，原来他带着驯养的蛇跨海而来，用现身说法的推销手段，将我们厂积压的药，改换包装又原价卖给我们，以展示他那高超的经营技巧。看起来宋成方同志是一位难得的供销人才啊！
张科长听到这，一把拉住小瘦子的手说：“向你学习！”“不客气，不客气。”“祝你成功。”“谢谢你，谢谢你。”“我的态度请你多包涵。”“没关系，没关系。”“我今天把你整稀稀啦。”“没稀稀，没稀稀。”
这时，王厂长心情异常激动，他当众宣布：“从即日起，正式聘用宋成方同志为我们厂供销员！”
宋成方同志要当这个厂的供销员是梦寐以求的事，只要这种药的销路一打开，他家也就成了原料基地了。他高兴地望着王厂长，说：“我这就合格了？”“合格了。”“再不用考试了？”“不用了。”“再没有条件了？”“没有了。”“你没有俺还有呐。”“什么条件？说吧。”“这药的质量可得保证，要是不保证，蛇再一咬，那俺就真稀稀啦！”
１９８７年大连市故事比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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