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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冰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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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如一座古寺,在山的深处,与外面的世界远远隔绝。火车的笛声,即使抽丝一般地变成了蜂语,这里也无消息。至于都市的红尘,更是不等走近,便已散尽。高高的山,蓝蓝的天,行云和流水,以千年不变的洁净,把冰峪和人间分成两个世界。它就这样,安坐在春夏秋冬的关怀里,安坐在太阳和月亮的凝视下,对着数不清的日子,静悄悄地享受孤独。孤独和寂寞是不同的,寂寞有所期冀,孤独却并不等待什么。白昼必然每天升起,黑夜必然每天降临,它因为这种温和的默契而慰藉,而感激,而无欲。     但是它终于变成了故事,传说出去。第一个把它变成故事并传说出去的人已不可考,或者是住在这里的 人某一天突然浮躁了起来,忍不住说了出去,或者是外面的人某一次野游突然像哥伦布一样惊喜万分,回头 就带来一支背画夹子背照像机的队伍,也许还有旅游开发商,总之是些有文化有头脑的现代人。是的,如果 没有信仰,它就是信仰,因为自然就是最的佛:如金的阳光,若梦的天空,仙化的山峰,阳光天空山峰交织 而生的神奇,构成一种庄严的氛围和幽昧的诱惑。山似干佛团坐,水似于佛浮动,你只有感恩,只想膜拜,并且双臂张开,又紧紧合抱过来,让一切都属于我,属于人。它可以拒绝,但它不会反抗。因为它是具有佛心的自然,它知道这件事迟早会发生而现在发生了。     “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王安石在一千多年前就鼓动人们向险而远的地方挺进了,而且,不向那地方挺进,就“非有志者”。那地方如果没有人来欣赏它的美,它就不美,没有人来鉴定它的价值,它就没有价值。既然自然是人的背景,就该让人在那里走来走去,共同出演这一幕生命的大戏。这原是不错的。     只是,当人类照亮了这个星球所有的角落,这个星球就越来越小了,也越来越老了。没有人的地方,就没有历史。世界到处都是人,那么世界到处都将凝固成历史。而凝固就意味着死亡。若此,发现冰峪不知是人类的幸运,还是人类的悲哀。     我10年前去过一次冰峪,今年又去过一次冰峪。人是空前地多了,好在冰峪还是冰峪。人在自然面前, 仍然渺小。冰峪对人似有一种威慑和约束,并有一种清扫灵魂的力量。我便想,如果去冰峪的人能与冰峪永保这份关照,那么这既是冰峪的福气,也是人类的福气了。有一天,当我们无处可去,我们还可以去冰峪,可以安全地睡在那里,晚上没有蚊子,没有强盗,只有清风,白水,如家如屏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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