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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淘金汉自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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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起征先生。他刚从美国回来，正坐在大连的家里收看辽宁电视台为他录制的一个15分钟专题。专题的题目很有趣：80年代的“淘金汉”。当我脑子里涌出种种关于淘金汉一类的记忆时，却怎么也和眼前的他挂不上。他是辽宁省化工进出口公司驻美国辽美公司的副总经理，中等墩实的个子，
挺着很圆的胸，戴一副象老树的年轮似的近视眼镜，头发浓重却烫金开放式，皮鞋若说是擦得倒不如说是保持得雪白雪白。说话声音很响。不时还夹杂几句美国式的幽默。
关上电视，我感觉他那很圆的胸里似乎还涌动着许多话，就催他讲。于是、他比屏幕上那个他显得更轻松幽默起来——一
不少人都喜欢高仓健式的冷峻和含蓄。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深沉。我是一个想喊就喊想唱就唱想写就写写不好就撕的人。在洛杉矾的报纸上，还发表过散文呢。说到这，你就知道了，我是个让人一目了然的人，情绪型外向型多血质。在美国这将近4年的“淘金”生涯里，还多亏了我这乐观的性格，否则就愁死
了。
从头说起吧。那是1985年，我有病住了一次院，在医院里我写了一份建议书。那时候的中国，正面临着外贸大改组。拿大连来说，与省公司并列又成立了市公司。外贸多头多重经营。势必造成“自相残杀”的局面。再说，省公司与市公司比，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明显处于劣势。于是，我建议公司把眼睛瞄向国际
市场，参加世界经贸循环。这个建议被公司采纳了，而且就派我和任高传两个人去美国。
1986年2月g日是农历丙寅大年初一。第二天，我们就登上了去洛杉矾的飞机。两个人，两只旅行皮箱，两张单程机票，17天生活费用。就是说，我们必须在17天之内把公司办起来，否则连返程机票都没有。
我们俩把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儿。好事多磨，飞机飞到旧金山，遇上了美国历史上罕见的特大暴风雨，在旧金山一下子就耽搁了7天才飞到洛杉矾。天哪，只剩10天了。我俩从10天的生活费里留出两张机票钱。办不成好往回跑呀？你别笑。
我们马上去美国那家事先联系好的公司报到。可是，人家象压根儿没有这回事儿似的，叫我们回去。这可糟糕透了，当夜就没处住。于是就翻报纸。看见一则出租房子启事，二个月租金500美元。合算，住旅馆两人一宿还要130美元呢。我们按图索驻，找着了。谁知，那是一间平房，水电煤气全无。按当地租房规定，必须提前一周通知房主，由房主通知水电局、管道公司。但我们一天也不能等，连夜就搬进去了。屋里没床、没被子，连一片纸都没有，房东太太送来一支蜡烛。我俩不脱衣服，枕皮箱，在地板上睡了半夜。
我和任豁出去了。有时，我们一天只吃一顿饭，最艰难时，一个汉堡包两个人分吃。
我们几乎天天去那家公司磨。美国人问：“你们晚上住哪儿？” 当任告诉他一切时，美国人瞪大了眼睛。第三天，第四天……他们开始请我俩坐下谈。我们提出条件：公司由中美双方投资，中方暂不出钱，由美方借给中方，挣了钱再还。美国人又迟疑了。我们的口气不容置疑：“敢借你的钱，就是能还上，我们以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格担保。”
终于，辽美公司在美国注册成立了。奇迹是到洛杉矾后10天内发生的。
洛杉矾人走一步也离不开车。我们也向公司董事会提出要车。美国人说：“你们在中国没开过车，能考上吗？”“能！”我连夜背交通规则。笔试，100分。美国人自己都很少有这个分数。他们又瞪大了眼睛。学车了，一共用了21小时。路考，86分，比美国教练考得还多。驾驶证到手了，公司给我们买了一辆八成新的雪夫莱。
我们就在租的那间平房里办公。公司设董事会，业务全由我们做主。任是总经理。我是副总经理。开始时，我们又当老板，又当秘书，又当司机。好在，我们在国内是业务员出身，什么都会干，美国的老板却不会打字。我的直接＿卜司是任。我是共和国成立第二年生人，任比我小两岁，1米80的大个儿，刚来美国的
时候还是满头黑发，现在，他的头发全白了。他是一个很卓越的领导人，我俩业务上配合默契，生活上互相关心，到了相依为命的份儿上。说来有趣，在美国，一对男女在一起没人说三道四，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怀疑你是同性恋，我们两个人的工作着实让美国人嫉妒。嫉妒就嫉妒吧！我们干我们的事业。在美国，2月是贸易淡季，所以我有两个半春节没有在国内过。1986年圣诞节，公司里的美国人放10天假。我俩干了10天。1987年圣诞节是我一个人过的，我在打字机前翻译丹东制药厂FDA注册，共78页，10天干完了。今年春节，我一直
干到大年三十夜里10点，抬起头，想起该吃饺子，就开车到中国餐馆。一看，关门了。他们也是中国人，也要过年哪！没法儿，就在洋人的餐馆里买了一个汉堡包。汉堡包实际就是一个面包，中间切开，夹几个菜叶，两片西红柿，一个肉饼，哪比得上咱大连的三鲜水饺啊！我左手把方向盘，右手拿汉堡包，边开车边，心里直发酸。吃完了，拍拍胸口，又觉得对得起祖国了，问心无愧了。
在国外呆久了，我真想祖国，尤其是想大连。有的人出国是往自己腰包里“淘金”。我们却时刻记着自己的使命是为3700万辽宁人
“淘金”。我俩都在辽美公司领薪，工资在美国居赤贫以下。美国一个失业人口，每月有400美元失业救济金，我们只有救济金的一半。美国人说：“凭你们的能力，换个地方可以挣4000至5000美元的月薪。”但，我们没有答应。我们舍不得自己用血汗办起来的公司。公司现在有自己的公寓和办公室，两台超豪华轿车，有电脑、电传、传真、复印等一系列现代化办公设备，6位美国雇员．还有一个相当可观的客户信息网络，我们可以直接参与到美国人的圈子里，并可以在很多公司贷款，我们巳经取得了信誉……这一切，难道可以扔
掉吗？今年7月17日，李长春省长到美国，我设欢迎酒会宴请他。在酒会上，一位美国人对省长说：“任和赵这两位很优秀。”省长风趣地说：“我当然要把最优秀的人派到美国了。”这次，是省长逼着我回家看看妻子儿子。在家这一个月，跑一趟北京，两趟沈阳，花去三周。妻子留我在家过国庆节，可我还是订了明天
的机票。没法子，我是代表中国做生意呀！
就说这些吧，我要取机票去。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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