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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老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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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到林老弟时是初冬，我到庄河北部山区采访，其中就去了林老弟所在的步云山。
我见到林老弟时是自师范毕业相隔了10年之后。原来那个少言矜持的青年，如今已经做了父亲。
其实，林老弟在师范读书时年龄就比我们大，大家却异口同声地叫他“林老弟”，这里既含有尊敬的意思，还有一层就是他总是谦虚。
那天是个星期天，我问乡干部找林老弟怎么找，乡干部半天才转过来向，说他今天不休，到学校去找。于是车子开到庄河县23中学。林老弟果然正在给学生上课，看见有人站在门外，就出来了。眼睛直了一会儿，便哎呀哎呀地说不出话来。干是就把我让到办公室。办公室生着炉子，地面沙土凹凸不平，椅子腿总瘸着，弄得林老弟和同屋的几位老师都不好意思。最后林老弟说，山里条件太差了，多包涵吧。我说我不是来做客的，北部山区办学条件这么窘迫，你们能够坚持着，我只有受感动的份儿。说这话时，感觉全屋子的人都如释重负。
那天中午，我在乡政府吃的饭，乡长把林老弟也请来了。乡长说，你们林老弟也就是林荣海。在这一方天地里是个人物，挣化元工资任语文组长，家长学生都叫他“语文大拿”，你知道这个就行了。
林老弟则只管喝酒。他说他在师范时只喝过一次酒，那次是几个男同学上街，凑点钱下了一顿小馆。现在他能喝很多酒，而且只喝白酒。林老弟游洒许多。在师范读书时他不是这样。他个子不高，坐在我前面一排，他不爱多言，却常常回头，听我和老对儿白话，有时非插话不可才说那么几句，而那几句就一定是精品，幽默调侃滑稽或者只有山里人才说得出的疙瘩话儿，把人笑个半死。但我从未听见他在教室里大声地说个什么事情，哪怕一句玩笑。他从不表现自己，什么活动都参加，却什么活动都不走在前头。毕业实习的时候，他那山里的对象来了，同学们一看林老弟有对象，象发现新大陆似的围着他闹。他羞红了脸，于是求救于生活委员王大姐和我。作了一番工作后，我和王大姐把那个朴实的山里姑娘带到女生宿舍，还带她逛街买东西。林老弟那几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我和王大姐以为他嫌弃春香姑娘，就对他旁敲侧击了一气，林老弟急得直摆手：不是那么回事，不是那么回事。毕业那天，他对我和王大飒说：他日光临步云山，挚妇将雏列道旁。他似乎从没想过离开山里，他早就本本分分地构想过自己的将来。
林老弟说，毕业后家里花1000元钱为他买了5间房子，然后他一分钱没花娶来了春香。开始的几年，穷得不但喝不起酒，连生活都成问题。春香一点也不埋怨，甘愿跟他过苦日子。他原先就有气管炎，点灯熬油批改学生作业就更厉害，春香想办法弄鸡蛋香油给他吃。后来条件稍好，就早晚墩鸡给他吃。现在气管炎病好了，脑神经病也好了，他说春香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为了表达他对步云山对妻子的感情，他给女儿取名叫云。林老弟在步云山扎下根了。
步云山很高，高到那天我来到山下望不见山顶。记得去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我和朋友们到庄河北部冰峪沟风景区玩，住宿在仙人洞镇。林老弟以前跟我讲过仙人洞的故事，我便以为仙人洞是在步云山上了，干是，我在仙人洞小镇的黄昏里，拦住一个又一个行人，打问林老弟住哪儿。所有的人都说不认识林老弟。我笑着问林老弟。那一天，你有什么感应么？林老弟不答，也举了个例子，他说他来市里两次，两次都走到报社门口，望见大牌子，就止住了。他太土，伯让报社的人看见我有这么土的同学而笑话我。林老弟的话，象步云山的石头，把我的心打疼了。我想，他的满足，以及他的自卑，都是大山的缘故。
我又望望云里雾里的步云山，很美呢。向山区出发的时候我曾奇怪，通向山里的公路很平．且总有河水混混为伴，给人一种山川铁秀人杰地灵的感觉，但这里在辽南确属贫困地区。林老弟见我一脸的忧患意识，就说，他知道一个人的光芒很小，但他做这一切无怨无悔。林老弟真是林老弟。
酒喝到一半时，林老弟出去了一儿。直到车我才知道，他到街上摆小摊的那里买了一袋花生米，还有一包苹果。我说我不能带，我还要走很多地方。他却一定要我带上，说撕撕巴巴的不好。车子开了，直到走出很远，我看见林老弟用一个红手帕捂着脸，被他的学生们包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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