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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去自由》
第1部     共1部
                                 1
    如果有人问我:你想要什么?我一定说:我要好头发。
    我出生的时候,是傍晚。老娘婆看了看那地方,宣布说:丫头!然后把我洗干净,放在土炕靠灶台近的一边。没有人围拢来。
    我是母亲的第三个丫头,大姐已经10岁,二姐出生不几天就死了。家里人对丫头已不稀奇。四姨来看欢喜时,只管往嘴里扒小米干饭,放下筷子就下地,眼眼睛都不瞄一下。
    母亲后来形容说,你那时太小太瘦太丑,头上没有一根毛儿,象猫惠子,不知活不活
呢,谁稀罕看!
    两岁那年,头仍秃着。就在这时,母亲生了大弟。中午,母亲搂着宝贝的弟弟睡觉,炕上占得满满的。我爬上灶台,试探着踏进锅里。阳光正照在那儿,很暖。我就在锅里睡着了。第一次,母亲一惊一乍的;第二次,母亲拍掌大笑了;第三次,母亲比比划划说了许多;最后一次,母亲没有叫醒我,而是准备好了大酱,而是抱来一些毛茸。而是把锅慢慢烧热……
    清晰地记得,姐姐的小学里有个男先生,每天都从我家门前的大道上经过。他的脑袋长得古怪,目光也很呆,学生喊他“尖把梨”。有一次,我站在街门口大墙根儿晒太阳,看他走过来,就喊了一声:“尖把梨!”他站住了四处望,居然没看见我。又喊了一声,他又没找到。我起初替他悲伤了一阵,后来想想,可悲的是我,我头上那几根黄毛,我身上的衣服以及我的脸,跟墙上石头是一个颜色的呀!
    做了一回女孩儿,从未留过长辫子。留短发,耳朵竟支楞出来。直到现在,丈夫与我开玩笑也离不开头发:“啊,您那准金黄的发丝,常常让我想起大洋彼岸的自由女神……”
小女儿见电视广告里有“369定型发胶”,就指给我看:“妈妈,你的头发用发胶喷喷就变
漂亮了!”我就真的奢侈了一回,花23元买了一瓶。然而,头发依旧是又黄又稀又软呢。    所以我切齿地想:好女人,不能没有好头发!

                                  2
    如果有人问我:你还想要什么?我一定说,我要一双纤细的手。
    我有个习惯,总是把两手插进口袋里。象是潇洒,其实是一个故事。
    姐姐18岁就出嫁了。我8岁就长大成人了。
    母亲把姐姐用过的大水桶闲置起来,把两只淡绿色的小桶放在我面前。从此家里吃用水渡江出我一人承担。
    又长了几岁,小油漆桶变成一担新买的半堆截白掀铁桶。只是,刚刚挑它的时候,从井台走到屋里,三步路得停下两回。城里人叫休息,乡下人叫喘喘气儿。喘喘气儿都一陈,我感觉腰发软,我想我是不能长大儿了。
    后来,母亲把姐姐用过的那担大桶找到来。母亲说,你有福,桶和你在一起长大春色姐姐一开始就挑大桶,不得已才让女儿家挑水担的。她常常捋着我的手,心疼得哎哟哎哟的。
    那个冬天,我“成人儿”了。我不敢告诉母亲,怕她不让我挑水。一大早跑到姐姐家里,跟她要一卷包苹果的软白纸。处理好了,仍然害怕,就对弟弟说:“咱俩一桶一桶拍吧。”
    井里冻了厚厚一层冰。弟弟说:“这次我下去砸。”于是,我揪着心看弟弟小手扳着石缝,一点一点下到井里,又用斧子一下一下刨冰,直到刨出一个圆洞。可是,弟弟爬上来,眼泪就止不住了:“丫头,手冻孬了。”看弟弟的可怜样儿,我也哭了。风天雪地,谁家不是父亲挑水啊!
    不过,从那个冬天开始,我挑水就很自然了。两只手一前一后,可以抓住扁担勾。左弯一下腰,右弯一下腰,便勾起水桶。吱咯吱咯,扭扭摆摆,走到井台,而且那扁担勾不必有保险,在井里摆桶一下就满,三下两下就能提上来。那一担水挑在肩上,腰不软腿不敷,扁担的弧线亦很美。到了家里,站在水缸边上不用点地儿,肩一提手一送,就可以把水倒进缸里。挑水最措手了,挑一缸水或者浇一片园子,手就一片血泡,那血泡是在无数的茧花层上重又开放的。一个十几岁女孩的手,象男人一样粗壮,那时的我却一点也不羞涩。
    我的手指长而尖,质地本不错。但那时我还不懂女孩子手的重要。懂了以后,就把手插进衣兜里或裤袋里了。现在,手虽细腻了许多,但我仍不习惯与人握手。
                                 3
    如果有人问:你再再想要什么?我一定说:我想要个好嗓子。
    女孩子披散着美丽如漆的长发,挥洒着纤细如笋的小手,嘹亮着金嗓子,这世界还有谁的份儿?
    我小时嗓子蛮好。小学四年级时学校成立文艺宣传队,我嗓子好,我就当了队长。这衔儿一直当到高中毕业。
    每一场比赛,必有我的独唱,每一次独唱,必是《在北京的金山上》、《看见你们格外亲》和《太阳出来照四方》。再高再长的音儿,也能挑上去,嗓子里有个银铃。
 仍记住那一个晚上,梨花盛开,月亮正圆,满世界雪白雪白。我爬上树去,一边闻着花香,一边唱歌。我感觉,我的嗓子比月亮还圆,比月亮还亮。
    那一晚的印象磨灭不掉。
    那个时候几乎每天都要演出,上午一场,下午一场,有时晚上也要演。而且是一个村一个村地演,走哪儿吃哪儿,还要睡在哪儿。小小的身体,昼夜兼程,却兴奋不已。
    正是变声的年龄,嗓子彻底坏了,经常疼。疼了.老师就发药片含着。然后继续唱。折腾了那一阵以后我便不能川又纯又真的嗓子唱歌了。我得象唱京剧那样,用假声唱歌,尖尖的,又传不远。我就不再唱了。
    久了不唱,再唱就跑调儿。有时朋友们凑一块儿,或者单位里有件喜庆的事儿,免不了要出个节目。一到这时就很窘。为了这嗓子,每次就只有拣《小和尚》来唱,以至干被朋友们嘲笑为“保留节目”……
    唉,不论是小女孩,还是大女人,没有一个好嗓子,简直太没情绪啦!

                                     4
    如果还有人问我想要什么,我还会举出许多。
    比如,和真正的乡下女孩比,我胆小。一样住乡下那种砖石筑的平屋,一样早晨喝粥、中午吃饼子。一样在旱河里洗澡、在山上挖野菜,一样挑水推磨拾草干力气活儿,我却可以被一条毛毛虫吓哭,听见蛇的字眼儿就毛骨悚然。
    比如,和真正的乡下女孩比,我傻气。读小学时,前座的小玲丢了一把刀子。她爹是个铁匠.给她打了把刀子削铅笔。全班的女生都向她使眼色,意思是我偷的。奇怪了,全班同学只有我的父亲在城里工作,就我有一把亮闪闪的带大刀小刀挖耳勺的多用刀,为什么要偷一把铁匠打的破刀子呢?为了报复,午睡时,我故意把父亲刚买的一瓶“驼鸟”牌墨水推到地上,因为全班同学使用的钢笔水都是用色块泡的。那一声炸响,让全体震惊,而且睡不成午觉!回家的路上,我却哭了,父亲挣钱不多,我为了那一点嫉妒一点虚荣,竟如此挥霍……
    有那么多的丑陋和难堪,有那么多达不到的愿望,这大概就是人生的缺欠。有时感觉,缺欠是无法修复的,缺欠是一种力量,缺欠是创造的契机。由此,我真庆幸我曾是一个乡下女孩,我真庆幸我的不完整。这份幸运使我在过去与现在之间来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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