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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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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
（旁观者三十六）
王晓峰
这事儿距离我们很近。我说这事儿离我们很近是有好几个意思。一是，雅恩的回忆《我，奴隶与情人》开始于1999年，并在当年出版，这个时间离我们很近。雅恩在叙述他与他的情人、大他近40岁的杜拉斯的爱情故事，那在共同生活的16年里的不安、痛苦、激情和刻骨铭心的爱情。一是，杜拉斯非常有影响的小说《情人》，主角是一个中国人，这人的老家还在咱辽宁的抚顺。地缘导致了人缘，杜拉斯让我们在心理上离她很近。再一个是，关于情人的这个话题离我们的生活太近太近了。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现在情人这种话题是可以公开谈论，一点也不会让人脸红，不会让人感觉到丢人，反而能为自己添光添彩，像是在表明自己的身份、地位，好像能展示咱们自己的本事、能力。法国女作家杜拉斯的小说，绝大多数都是写这种超乎常规常理的爱情。比如《情人》，就是写一个15岁的胸脯平平的小女生和一个成年的中国人的爱情。杜拉斯的一生，似乎也是在那种常人难以想像的不可思议的爱情中度过的，看看雅恩的《我，奴隶与情人》就知道了。
杜拉斯在世界范围内的文学影响，当然来源于她的生活经历上的离经叛道，更来源于她的小说文本独有的叙事效果。《情人》用的是第一人称“我”，以回忆的方式展开了叙事。有人总结19世纪德国作家斯托姆的结构小说的方式时，认为这样的小说是一种“框形小说”（即“回忆小说”）。我觉得这样结构小说的好处是，能自由、方便、便捷地宣泄情感，组织故事。《情人》读起来感觉像在读散文，抒情的散文，通篇是自我，以“我”为中心，好像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其实却是杜拉斯的大象无形，大音无声。但我还注意到，《情人》说的爱情主要是“我”自己的感受，别人的情感并不做太多的涉及。这当然是因为“框形小说”必然，更是“我”自己对自己的偏爱。在小说的结尾，多少年过去了，那个中国人还有这样的话：“和过去一样，他依然爱她，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谁都需要这样，但可能吗？小说的爱的悲剧不是在说明这是一种不可能吗。不可能并不说明没有希望。小说的开始是这样的：“我”老了，但有一天有一个男人对“我”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说这话时雅恩已经来到杜拉斯身边，想来杜拉斯是有感而发的。从杜拉斯的爱情表述上看，爱情是自私的，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自私，而是对她自己来说，爱情完全是她自己的体验，是她自个儿的事。
这对雅恩来说是不公平的，爱情应该是两个方面的事。雅恩27岁来到杜拉斯的身边，那时她已经66岁了。他是她的奴仆、司机、伙夫、跟班、阿姨，为她洗澡、搓背、擦脚。16年里他牺牲了他的青春和自由，能换来什么？杜拉斯早已明确说：“雅恩，你什么也得不到。”这个性情乖戾、又抽烟又酗酒还吸过毒的老太太，对雅恩的爱的回报就是如此吝啬和如此恶毒。没办法，杜拉斯就是这样一个专横爱情占有者。也正是在她对雅恩的似乎有些变态的爱情中，她才完成了《情人》、《北方的中国情人》、《杜拉斯的情人》、《写作》和《这就是一切》等一系列意味深长的文学作品来。也就是说，杜拉斯晚年的文学作品，是由杜拉斯和雅恩共同完成的，起码雅恩也是第二作者。但这些作品发表出来却没有雅恩的一点影子。雅恩就能那样无怨无悔吗？他反抗她，他几度逃离，又几度归来。雅恩在《我，奴隶与情人》里说：“她索取了一切。我奉献了一切。”他的奉献是从心底流露出来的。为了让爱情“合二为一”，他们“引进第三者：写作”。写作好像是他们的爱情的目的和结局，却看起来却不那么令人信服。但在读雅恩的这本书时，谁都会惊讶万分：杜拉斯又回来了。雅恩的这本书，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杜拉斯亲手所做：杜拉斯的情感、杜拉斯的言语、杜拉斯的叙事。在雅恩的中学大学时代，他就是杜拉斯小说的狂热读者；来到杜拉斯的身边以后，我想，他绝对就是杜拉斯小说的作者了。到了雅恩这本书的结尾，还看到了他的希望，也是杜拉斯的死带给他的绝望：希望杜拉斯回来带他走，走向那个“被创造的蓝天里”。
杜拉斯和雅恩，创造了一个爱情的神话，在生活中，在小说文本里。我们看到了一个超越时空超越肉体超越世俗的爱情生活文本。16年里，他们都失掉了自己，也都成全了自己，成为生活中的互为表达，成为生活中的对方。《情人》和《我，奴隶与情人》，分别署名了各自的名字，却是同一个人的情感的真切表述。相比之下，当下流行的有关情人的话题，显得那么无聊那么不真实和那么没文化。
《我，奴隶与情人》法国 雅恩 安德烈亚 著 彭伟川译
海天出版社2000年1月 13.50元
《情人 乌发碧眼》法国 玛格丽特 杜拉斯 著 王道乾 南山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年12月 14.2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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