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为男的韩石山

        见过韩石山是在1997年的夏天。中国作协在大连召开“全国中青年作家座谈会”。我是大连会务组的工作人员，整天忙着会务。一天晚上在金石滩看露天的文艺表演，韩石山、大连的一位小姐，还有我，坐得比较近一些。都是初次见面，仨人半生半熟地边看节目边聊天。我心想，从此往后，和韩石山就是朋友了。其实，在此之前，我对他就有了相当的了解。我看过他的小说、散文、随笔，也看过他的文学评论。我知道他很敬仰李健吾先生，这让我在心里对他多了几分留意和尊重。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我一直认为李先生是最杰出的文学评论大家。韩石山的文学评论，那时候我觉得有点师法李先生。会后过了几个月，那位漂亮的小姐接到韩石山从遥遥的山西寄来的他的新著《纸窗》，却没有我的。这让我体会出男女不平等时的失落的感觉。但出于对韩石山的敬重，我在书店买了一本，还写了自我感觉不错的评论。尽管我在一时间对韩石山的重色轻友心存芥蒂，时间一长反倒释然：毕竟他是个男人。
        按照一般的社会期待，是男人就应该有个男人的样子：敢于承担与承受，敢于挺身而出，敢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敢于看“路上的女人”——韩石山的新著就敢叫《路上的女人你要看》。这是一部敢于叫板和挑战的的书，一部不怕得罪人的书。对当下文坛的是是非非，他就是毫不手软地提刀上阵，自己称自己是“文坛刀客”。这都是些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细节，也必须辩个清楚，事关智商、能力和荣誉，不容含混。看着这本书，我真是这样想过：现在的许多人，特别是那些在文坛上大喊大叫、自以为是的人，其文其字，竟也可怜得不如中小学生作文。一定要抽时间看看这本书，以便于提高自己的文学水平，找出自己的文学感觉。举个例子说吧。一个一本正经的大会，能有多少写头？能有多少看头？韩石山就能把大连会议写得有声有色。他还能把平日里的应酬、游耍，写得锋芒毕露，活灵活现。这才叫文学功底和功夫。在一遍又一遍（真的！）学习韩石山的充满着火药味的文字时，我想象着他每每写完这样的文章之后，肯定不会怒火中烧、大汗淋漓，而是眯着他那并不敞亮的小眼睛，自己为自己而击节叫好：瞧这文章！他肯定欣赏自己让锋利和机智穿行于语词之间，欣赏自己狡猾地把一些恶毒的想法演绎成一般的真理。他有点像电视上有关动物的一类节目里的掠食者，常常假寐于高地和草丛中，一旦抓住时机，就会迅速出击，稳、准、狠地直扑对手，从不会浪费自己的笔墨。这样的掠食者。一般以雄性居多。
        但韩石山对他中意的女人，像央视的播音员海霞，像那位疯疯癫癫的小燕子赵薇，还有那位性情不详的搞文学评论的张红平小姐，却常常不吝笔墨，给予她们以富有个人情怀的鼓励和赞扬。就说赵薇吧。韩石山说她硬是把一挡挡低俗不堪的电视剧给救活了，靠的是她那双漂亮清澈的大眼睛。漂亮的脸蛋就能演戏？韩石山显然有些偏爱了，偏爱的时候就容易说些过头的话。被韩石山偏爱的还有海霞，说海霞在似笑非笑的播音中创造了央视的名牌节目？看了这话，那几天晚上一到9点我就去看央视的“现在播报”。愚钝的我怎么也没看出海霞好在什么地方。我不是说韩石山一遇到女性就容易走眼，或是说他现在在准备进入老年时期时心态与审美变得有点离奇与固执，而是觉得他在对手面前，目光犀利，思维敏捷，论辩深刻，严格苛刻；但对女人，就大度宽让，热情洋溢，甚或失却了原则和立场。我倒是特别喜欢他对张红平小姐的文学评论的评论。这篇文章，在我看来是他师法李健吾先生，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但我实在不知道举凡当下文坛上有哪位当红的女评论家能消受得起这么了不起的负担，况乎不当红的张小姐？对韩石山这样勇于袒露自己的男性视角和男人风度，我表示真心地敬佩。搁在我身上，假如我欣赏甚至暗恋着一位出众（或不出众）的女性，我可不敢把话说在当面上。我也知道，如今对女性的“你真漂亮”已经不是一种慨叹和赞美，而是一种社交应酬。但我还是不敢追赶这样的时尚。
        我说韩石山的性别为男性，还因为他对同性朋友的两肋插刀和肝胆相照。谢泳、还有那个让大连人反感的赵瑜，都是山西作家；还有那些与韩石山亲近的一些作家和编辑，都成了文坛上的智者和勇者，都是些谦谦君子，都有执迷的事业心，都有坦坦荡荡的胸怀。我绝对没有感到这些话语的用语过激，赞赏过度，而是感到，韩石山在在对待同性朋友，也写出了男性文章。
        男人个性，嬉笑怒骂皆成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