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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妹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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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给友好广场和中山广场之间那两幢目前全市最高的住宅取名叫“姊妹楼”。这名儿细琢磨琢磨，有点儿俗，却也有那么点儿人情味。人和人之间，称一声“老姊妹儿”，那热乎劲儿就甭提了。
我初次登上“姊妹楼”西楼门阶时，正值午休，大楼内很静，静得有点儿神秘。一位老婆婆正坐在楼梯口剥着煮熟的海红，扑面袭来一阵诱鼻的鲜香。她那诧异的眼神儿，似乎是不愿让一个陌生人敲醒大楼酣甜的午梦，又似乎是……我退出门外，仰头望望这一双淡绿色的凛然傲然的“姊妹”，心中顿生一团淡绿色
的谜……
下午5时半。随着下班的人流，我又登上西楼门阶。开电梯姑娘活儿干得很熟，人站满了，门一关，不用挨个儿看，电梯上有谁，哪一层该停，蛮有数。居民们捧着西瓜，提着蔬菜，抱着宝宝，你呼我应，有说有笑，那声音在电梯里显得格外响，人到家门口了，话犹未尽。户籍警小宋告诉我，“姊妹楼”一共192户居民，从1984年初搬进大楼至今，没发生过一起火灾事故和刑事案件，民风淳朴，真可谓子孝妻贤，家睦邻安，仅西楼的96户就有一半是五好家庭。西楼的居民组长是两位爱说爱笑爱管事的老婆婆。于是我采访了3楼6号的丛慧玉和？楼5号的王桂香。
王桂香说，俺这个人爱哈哈，当了快一辈子居民组长。原先住在大杂院里，哈哈一声，满院都听见了。现在不行，得爬楼。通知一件事得两个钟头。照居民证明像那阵儿，为招呼人累倒了，老头子心疼得直埋怨。可这么大的楼总得有人张罗，累不死就干吧，哈哈！
丛慧玉说，别看俺73岁，小脚，血压220，俺和王桂香比着干，她管9楼以上，俺管8楼以下。俺老姊妹俩一个性体，爱哈哈。爱哈哈的人最适合干组长这个活儿。有些难办的事儿，俺嘻嘻哈哈就办成了。这楼里有30多个年龄和俺般大股小的老姊妹儿，象叫俺俩传染了似的。唉，要是6楼3号谭玉兰还活着，就更热闹了……
呵，谭玉兰，也是她们的老姊妹儿，也是爱哈哈的居民组长，年轻时唱过评剧，66岁的人，动不动就来一段戏文。原先，是她们三个在大楼里穿针引线儿，如今她去了，去得那么突然。头一天还串门儿，当天上午邻居谢大姐还过来看她，两小时后她便因冠心病发作静静地去了。一当大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几乎全楼的人都惶惶了。有人去找她老伴，有人去叫儿子媳妇，小奎和郭子连夜去拍电报通知远方的亲人，小安子不放心又去挂长途电话。王桂香和丛慧玉象对自己的亲姊妹似的，为她梳洗着衣．一直送她到火葬场。现在提起来还眼泪汪汪的。“到今儿俺还没觉着她死了。”她们拭着眼睛对我说。
我不由得想起前几天看过的电视报道。今年是世界住房年，全世界无家可归的人们受到了多方关注。可那些有家可归，在高楼大厦里沉睡经年的孤独者的腐尸，却无人提及。现代住宅逐渐向高层发展，与摩天大楼俱来的便是人和人的隔膜，心与心的封闭。”然而．同是老年人，同是公寓式大楼，姊妹楼谭玉兰的死却
比那位著名的外国影星的死热闹多了。热闹，这或许就是姊妹楼居民生活的主旋。而这热闹的主旋，是姊妹楼里的老姊妹们弹出来的。记得那天，我走进丛慧玉家时，她正虚着眼睛坐在床上摆弄那些花花绿绿的香烟盒。不一会儿，又走进三位老人，嘻嘻哈哈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板板正正的锡纸递给她。“收集这个做什么？”我问。丛慧玉不知从哪儿一下拿出那么多小梭子状的彩纸卷儿：“看，俺要做个门帘儿，大家伙儿有了好烟盒，都想着给俺送来。俺这个楼啊，谁家有个大事小情没有不帮的．成了规矩啦！
我又想起中午在楼梯口遇到的那双讶异的眼睛，心里那团淡绿色的谜渐渐淡化了：剥海红的老婆婆，仅仅是一位尽心尽力地为大楼做点什么的人。姊妹楼，你那有如这夏天一样的浓浓的姊妹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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