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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自然的话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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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性里面,隐藏了多少煞风景                     的尖刀啊!你要的东西,不给不给                     就是不给,如那株老树,既有一千                     个理由砍倒它的茂盛,就有一千个                     理由扼杀你的快乐。生命与生命之                     间互相折磨,折磨得累了,便想到                     山林,想到返朴归真,这似已成为                     现代文明人最时髦最高贵的逅所。                     我不知道,你我的同类们,是否解                     悟出其中的嘲意?     难忘夏天1991。     当你穿着绿衣,楚楚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只是呆望着你,心已去寻觅断续的记忆,好与面前的你拼接起来。     那晚在海洋别墅,我们同住一室。我对你说,你比我想象的年轻,因为你的文章里有一种中年女人的从容和沉重。你坦白地说,这心的里边就是高兴不起来,文章自然就做得很老。     大约是怕破坏了初次相聚的气氛,这个话题再也没有展开,从此,它就留在我的心上。     后来,你给我的副刊写过一株老树。     那株老树,令我怀想至今。曾为人类撑起干年荫凉,春天如期地抽枝发芽,夏天如期地长荫匝地,秋天如期地叶红叶黄,冬天如期地沉默等待。年复一年,是那株老树的孤独。     能够看见在那个流泪的早晨,你是如何走近了它,如何享受老树的庇护和关爱。能够看见在那个流血的黄昏,当有人以莫须有的理由砍倒了老树,从此一个巨大的生命了无痕迹时,你心灵上的刀伤是如何的狼藉,如何的深刻。而听你在纸上平淡地叙说着这个故事时,我真想大哭一场,我开始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悲怆。     书上说,自然是人类最亲密的伙伴。     可是人类在童蒙时期就把自然当作征服对象,当作不可抵御的强敌。如今,自然已成了人类手中的婴儿,可以任意蹂躏,以为自然没有家长也没有心。给你写这封信时,我的窗前就流着一条名字很美的河,自由河。然而,它使河的概念变得模糊不清,它使城里的孩子们以为,河就是那种上面漂着塑料袋烟蒂废报纸果皮破筐什么的供人们宣泄脏物的臭水沟。我们身外的自然,就是这样在我们不经意的时候被损毁了。大自然给予人类是几千年.人类却吝啬到不会给予,不肯给予。所以,我有如杞人,每天都有☆一种等待报应的不安。天气黑沉下来,云彩厚重一些.雾突然加浓,这里地震,那里起火.甚至飞机失事,大熊猫猝死,都会使我心惊胆破。我想,自然的大手,其实已在一点一点地实施报复了,只是没有人相信它会降落在自己 头上。     无数的老树仍旧慈祥地给予。     无数的老树仍旧悄然地倒下。     不须祷告.也无人祷告。     或许因为我们同是女人的的缘故,才对生命和死亡,予以一样的关注?     更希望完好保存的,是心内的风景。它是另一种自然。     世界浩浩,众生会会。常常是在人群里穿行,却如履沙漠。便有了彦弟,也是一份人间喜悦。他文章获奖的时候,能够收到你如约而至的祝福,你心情低潮的时候,也有一片温暖洒落肩头。友情不需浓,遥遥远远月光般地照着,足以慰藉你的生命和情感。     可是,总能记起灯光下你那疲惫的微笑,总能体会出那深深的哀伤来自哪里。用你的北京话说,这世界,彦弟忒少了点儿,而人生无奈的事情也忒多了点儿。人类拒绝予自然,人类也拒绝给予人类,生活从什么时候变得不再含蓄?     写一篇好文章,喜不敢形于色。你写了好文章,对别人就是一种伤害,从此你就得像犯了错误一样,不能大声大气地走路,不能口红徐得鲜亮一些。     打一个电话,是在自己的家里,然而,即便是再尊贵的朋友,即便是再安谧的话题,也会被突然暴发的呵责打断,因为你妨碍了别人无聊的心境。     人性里面,隐藏了多少煞风景的尖刀啊!你要的东西,不给不给就是不给,如那株老树,既有一千个理由砍倒它的茂盛,就有一千个理由扼杀你的快乐。人类的自戮,造成人类的自失,这真是大悲大哀。于是,生命与生命之间互相折磨,折磨得累了,便想到山林,想到返朴归真,这似已成为现代文明人最时髦最高贵的遁所。我不知道,你我的同类们,是否解悟出其中的嘲意?     大火烧过,还可以重绿山野,大水冲过,还可以重建新屋,春夏秋冬,也总可以重逢。我是说,身外的自然,踏碎了或许还能自愈自合,精神的家园失落了,则是永劫难再。     我曾经对一个人说,知道心如刀绞是什么滋味?然而就让你常常如刀绞。无数的夜晚,对着月亮流泪,地老天荒的孤独。这时,我就想过逃进山林。     去年我生日那天,我果真乘车向乡野驶去。一路都是如梦如裸母乳胶的黄色丘陆,满目春光,却一叶未发。偶有一带树木,也是钻色的凝重,鹊巢挂在树上,电线杆上,☆处处是家,宁静而温暖。自然之于人类,一如既往。大路两旁,不期然就斜出一条乡路,蜿蜒着引我去见一座村庄。村庄很小,一眼就望到底,蓦地就有一种感动,人与自然,是如此相依相生,如此和谐和美。只要自然永恒,人类就永恒。     但是,再向前走,又见一二个农人在山上烧荒,深红是火,淡蓝是烟,火与烟一路寂寞地走着,后面是一幅大写意的黑色巨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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