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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咏札记 |
作者:雷云 |
    当流行歌曲多到无法选择,无所适从,不再激动,使人麻木的时候,滨     城吹来一股清新的吟咏之风。那是大连图书馆四十名馆员组成的白云吟唱团,正用古典诗词吟咏的特殊方式弘扬中华传统文化。为吟咏谱曲的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音乐界大腕,而是大连图书馆馆长张本义先生,他用古体诗和格律诗平仄、粘对的音韵之美,用瀑泻浪涌、地裂天惊、云蒸霞蔚、晓风残月的旋律之美,创作出二十多首具有辽南传统文化特色的古典诗词吟咏曲调,展尽古名诗中的豪放、悲怆、清远、恬逸、洒脱、娇媚、哀婉的永恒魅力。这些曲谱佳作闪烁着作者深邃的思想和厚重的文化底蕴,那燃烧激情的无羁想象跃然于吟咏曲谱中,化作滚滚不尽的海涛,喷发着熔岩的火山,感染着吟唱团,感染着听众,也深深感染着大连这座年轻的城市,使这颗北方明珠增添了传统文化瑰宝的异彩。 吟唱团中的“大龄团员”     去年八月,白云吟唱团在张馆长组织策划下正式成立,以古典诗词吟咏作为演出曲目。由于当时没有器乐,自诩为“无伴奏吟唱团”。成立伊始,马上着手挑选团员。团长误认为我具有一定的“音乐素养”,兴冲冲的跑来通知我“光荣入选”,并对我的犹豫、退却一再警告、一再“戴帽”,哭笑不得又盛情难却,就这样,我成为白云吟唱团中的一名“大龄团员”。其实我与音乐好象没什么缘份,与文学也是擦肩而过,作为知识青年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时也只是小学毕业的文化水平。但那时我还是比较喜欢读一些古典诗词,象李白《将进酒》中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等经典名句常挂在嘴边,用作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劳动中不时产生空虚、疲惫、伤感、凄凉、怀才不遇心情的精神支柱。文革后期我进了工厂,学了四年纯工科的工业电气自动化专业,在工厂里是一个专在图纸上布线的电路技术员。调入图书馆后又整日研究读者工作,仅有的一点诗词素养早扔到爪哇国里去了,真不知如今电流与诗花能否碰撞。既然“入团”,就不能“滥竽充数”,首先自己得抓紧充电。我在家中书架的旮旯处好不容易找到了多年珍藏的一本《唐诗三百首》,拂去灰尘、随手翻看,那些伴随我历经磨难,解读我喜怒哀乐的诗句已经变得那么遥远和陌生,我无言以对,顿觉怅然。吟咏排练的那段日子,我的感觉特别不同,我不仅欣赏气吞山河、铿镪有力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放达傲岸、愤世嫉俗的《将进酒》,还动情于悲叹诀别、回肠荡气的《石壕吏》、《雨霖铃》,更钟情于水色山光、春意盎然的《渔歌子》、《钱塘湖春行》,可能是男子重理、女子重情的规律使然。吟咏时,仿佛自己也进入了诗情画意、亦真亦幻的境地。优哉、美哉,好不惬意!特别是最近排练的古体诗《蒹葭》,采用了男女声混合咏唱,男声的深沉与含蓄,女性的温柔与缠绵,让人在千迴百转,欲求不得的相思情中产生美好的联想,韵味无限。     张馆长在排练之余专门就这些古典诗词的涵义逐一讲解,同我们一起赏析,让我们体验到诗人情感的真挚、激情的宣泄和修辞的美妙,真是一种美的享受。我陶醉于其中,回家做家务时一扫往日的烦恼,曲不离口,其乐融融。丈夫大惑不解,“五音不全的你,什么时候成了歌唱家?”我觉得,古典诗词吟咏不仅陶冶情操,使人精神振奋、积极向上,而且对我来说,所有的人与事似乎都能理解和包容。虽然排练很辛苦,有时口干舌燥,汗流浃背,但吟咏带来的那份好心情是受益无穷的。关于吟咏的别样诠释提到古典诗词吟咏,我们最初都有误解,以为像中央乐团诗配乐那样,学古人腔调朗诵即可,其实不然。初听张馆长给我们讲解吟咏方法,才知学问大着呢,至今仍没理解透,只能记录一些张馆长的讲授要点。     关于吟咏的四个声调。我们称为四声的即平声、上声、去声、入声,其中上声、去声、入声总称为仄声。字是由几个声调来表明其意思,一般讲,平声是平调;上声是升调,去声是降调,入声是短促调。如果字的吟唱声调不准确,不适当,字的意思就可能全错了。平、上、去、入每个声调的咏法都要十分讲究,如果不讲究,就如同人体没有骨骼的支持,声音是站不住脚的,声调也会不顺当、不和谐,不能将吟咏所表达的内容准确、清楚地传达给观众,从而影响演出的感染力。为了让我们能够咏音准确,张馆长在每首 诗的每个字下用黑白圆圈注明平仄声调,并特别叮嘱仄声字千万不要念倒了,否则吟咏调式就变成了流行歌曲,声音虽然响亮好听,却少了古典诗词吟法的特殊韵味、美感和风采。关于吟咏的情感表现。这是张馆长反复强调的重要内容。所谓的“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就说明了人生歌唱比其他任何器乐都能传情达意的特点。动情的吟咏“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是对吟咏传情的生动描述。为什么情感的表现对吟咏如此重要呢?因为我们吟咏的对象是中国古代诗词精品,要通过吟咏来展示诗人意象壮伟、境界阔大、感情激越、救国忧民的内心世界,如果吟咏的情感与诗意背道而驰,不但感动不了人,反而会使听众觉得兴趣     索然,一头雾水。有一则事例至今想来仍觉好笑,一次,我们在排练宋朝柳永的《雨霖铃》时,词作者表达的是恋人离愁别绪和凄楚悲凉之情,而我们反解其义,将其中隐含淡淡忧伤的一段哼鸣声竟然引亢高歌,正吟到得意处,只见张馆长急得直摇头,我们嘎然而止,细纠之,“悲歌变颂歌”的讽刺引得全体哄堂大笑。 这让我想起我那曾在高中的女儿一读鲁迅《祝福》中祥林嫂“真的,我真傻------”这段独白时就忍不住要笑,即使我严厉阻止呵斥也不管用,虽然她也认为不应该笑,但还是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因为她远远没有体验到祥林嫂的孤独与痛苦,也不可能像鲁迅那样对祥林嫂有深刻的体察和深挚的同情。     曹雪芹在写作《红楼梦》时用“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慨叹解味之难;《闲情偶寄》中也有“终日唱此曲,甚至一生唱此曲,而不知此曲所言何事,所指何人,口唱而心不唱,口中有曲而心中无曲,此所谓无情之曲。”之说,批评那些歌唱不注意感情的人。指出歌唱的表现只停留在嘴上不深入内心,且脸上的表情及形体的动作都不投入不配合歌曲的情节所产生的不良效果。以此为戒,我想,我们要表现好吟咏的曲情,就必须深入了解诗词的意境,吟咏时音调要感受着作者的思想,舒缓者自然舒缓,旷达者自然浩荡,雄迈者自然壮烈,沉郁者自然悲酸,古怪者自然奇绝,被他们的情绪所影响,或快乐或深沉或悲伤。   “我唱故我在”的磨合期记得有一篇宣扬“我唱故我在”崇尚个性的报道,说的是:在个性聒噪的时代,在自我喧嚣的年月里,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走路、阅读、衣着以及歌唱,特别是当前流行歌曲盛行,卡拉OK红火,人们更是天马行空,独往独来。“我唱故我在”阐释着特立独行的哲学,似乎只有不同的歌唱才能印证个体的存在。白云吟唱团排练初始,团员们热情高涨,一些受过专业训练的团员,听那嗓音“千般婉转,万般悠扬”别提多好听了,我很羡慕,自卑得不敢开口。但我们一起组成合声时,却参差不齐,甚或说格格不入。这可难坏了“指挥家”姜瑞起先生,手拿小小的指挥棒,要将40人的声音掰碎捏和,达到和谐共振,谈何容易?我很惭愧,觉得是由于我们这些非专业演员的节奏、     音色、音准差一些所造成,也曾就此问题讨教过两位专家。他们说吟唱团并不是由每个独唱演员所组成,因为他们的声音与众不同、个性张扬,很难融合在一起,由独唱演员组成的吟唱团,其发声训练就不如我们这些非专业演员,看来吟唱团里真少不了我们这些顶梁柱呢。通过交谈,我了解到,合唱是源于人     对声音和谐的探索与追求,提倡团体合作精神,任何即兴与随心所欲都不属于合唱的蕴涵,合唱也是集体的融合,诠释着声音集合的摄人魅力,每一个自我都只为集体服务,为音乐服务,而自我在其中又永远不会消失。众生合一,情感凝聚,浑如天成,了无痕迹,这就是合唱应达到的终极目的。为此,我们在排练前,首先进行科学的发声训练,也就是说打开喉咙喊嗓子,需要按照要求将鼻腔张开,喉头放在深呼吸的自然位置,使发声通道畅通无阻。比较形象的动作是“闻花”、“打哈欠”。近一年的磨合期,现在我们的合唱发声已经颇有专业团队的味道了。掌声响起时的成功感     为庆祝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60周年,白云吟唱团在市委宣传部的安排下,将于5月23日向大连市民献上一场“古典诗词吟咏演唱会”,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全团上下欣喜若狂,难以抑制。这是白云吟唱团振翅腾飞迈向社会的第一步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互相鼓劲,攥紧了拳头,铁定了心。随着演出日子的临近,我们放弃了双休日,加班加点抓紧排练,每个人都进入了激动、亢奋的状态。     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当大红的金丝绒幕布在“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气势磅礴、激昂高亢的旋律声中徐徐拉开,当我们身着古典民族服装在大连最著名的人民文化俱乐部闪亮登场,观众热血沸腾,人心激荡,全场迸发出震撼心灵般的如雷掌声。久违了的剧场轰动效应举座震惊,这就是吟咏的生命之韵、生命之叹、生命之潮所喷涌出的巨大洪波,在我们与观众之间冲击、相拥、交融。我想,那些曾经感动过我们的伟大诗人李白、杜甫、苏轼等诗圣、诗仙们如果灵魂有知,一定会为我们盛况空前的演出成功而庆贺,更会被张馆长呕心沥血研究古典诗词的执著、痴迷程度所感动。演出结束了,我仍意犹未尽,浮想联翩。我觉得,古典诗词吟咏排练了近一年,可我在感觉上从未像今晚吟咏得这般酣畅淋漓,这般触动肝肠,这般真情流淌。用吟咏的形式体验诗人的情感,我真切领悟到古典诗词的意境意蕴,触摸到那深沉雄浑的脉搏,体味到那凝重的历史沧桑,感受到那生生不息的灵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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