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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费宏政治生活三事
作者:吴 长 庚
    本文就费宏政治生活中的三件大事进行论述。作者认为,上述三件大事,反映他的人生三部曲。在与宸濠的斗争中,他拒绝拉拢收买,维护国家的利益,身处逆境,决不妥协软弱。在叛乱发生时,他能够挺身而出,献谋献策,为国家出力,体现了一个致仕官员的爱国情怀。在大礼议风波中,他展示了一个国家重臣持重得体的品格。在与璁、萼辈的斗争中,他表现出一个政治家宽容忍让的风格,他留给后人的,是政治家的风范,是当政者的表率。
    [关键词] 费宏 政治家  风范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     [文章编号]
    《明史•费宏传赞》有云:“费宏等皆起家文学,致位宰相。宏却钱宁、拒宸濠、忤张、桂,再踬再起,终亦无损清誉。”确实把握了费宏一生最主要的方面。费宏20岁中状元,43岁为礼部尚书,44岁兼文渊阁大学士,进户部尚书,入阁参与机务,47岁即因反对宁王宸濠谋复护卫事而致仕,闲居8年。武宗死,费宏得以重新启用,世宗赐玉带蟒衣,再次入阁辅政。嘉靖三年继杨廷和之后为首辅,加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这是他政治生活最为辉煌的时期。在朝历7年,在剧烈的权力角逐中,费宏又遭受到以张璁、桂萼为首的佞臣的排挤打击,嘉靖六年,他60岁时以酷吏王邦奇之诬而再度致仕。又过了8年的闲居生活,嘉靖十四年,桂萼死,张孚敬(璁)亦去位,世宗再次启用费宏辅政,两个月后,费宏竟以勞瘁而疾驟发,一夕而卒。他一生历仕宪宗、孝宗、武宗、世宗四朝,三次入阁辅政,两次被迫致仕。《明史本传》称他“持重识大体,明习国家故事,与杨廷和、蒋冕、毛纪同心协赞”,又说他为政“承璁、萼操切之后,易以宽和,朝士皆慕乐之。” 都给予充分的肯定。
    费宏所生活的时代,是明代社会最为腐朽、最为黑暗的时代。皇帝的荒淫无耻,宦官的把持朝政,大臣的互相倾轧,构成这一时代腐朽的内部原因;而各地藩王的兴兵反叛,连年不断的农民起义,边境鞑靼的劫掠骚扰,是这一时代黑暗的外在表现。在这样的时代条件下,他的两落三起,也就不足为怪了。
一、宸濠叛乱的前后
    费宏的政治发展在武宗朝。弘治十八年(1505)五月,孝宗死,太子厚照即位,是为武宗,年才15岁。小皇帝对这位40岁的老师自然是恩宠有加。武宗即位之初,即推恩進费宏为太常少卿,兼侍讀,預修《孝宗實録》,仍充經筵日講。正德二年(1507),又遷宏为禮部右侍郎,轉左侍郎,正德五年進为礼部尚書,日講如故,更賜玉帶蟒衣。
    皇帝年纪小,未脱玩乐的童性,这就给宦官提供了机会。当時宦官刘瑾等八人,号称“八虎”,以导武宗游戏而得宠,專於諸部。正德元年,命刘瑾提督十二团营,掌司礼监,马永成、谷大用分掌东西厂,大权尽归刘瑾。朝廷章疏多由刘瑾剖断,百官深受其害,政事多所更創。正德五年,刘瑾事败被处死,被播乱的政治才得到更正,而费宏於禮部之功為最多。正德六年(1511),费宏兼文淵閣大學士,参預機務;中原羣盜平,乃進加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學士,尋改兼户部尚書。正德七年,宁王宸濠谋复护卫,受到杨廷和、费宏等官的极力谏止,他们的斗争从此拉开序幕。
    卫所是明初的军事建制,护卫则是中央王朝对藩王额准的军事建制。按《明史兵志》所言,一郡设所,连郡设卫。卫5600人,千户所1120人,百户所112人。洪武五年置亲王护卫指挥使司,每府三护卫,卫设左右中前后五所。明成祖第二子高煕以战功封汉王,请得天策卫为护卫,后又乘间请益两护卫,拥兵一万六千余人。后以骄恣不法,削其两护卫。有明一代,中央王朝对藩王的制约,首先考虑的都是削去护卫建制。
    宁王宸濠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宁献王朱权之五世孙。朱权于洪武二十四年受封于大宁,大宁在喜峰口外古会州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为当时巨镇。权带甲八万,革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皆骁勇善战。燕王朱棣初起兵,即非常看重这支部队,曾与诸将议:“吾得大宁断辽东,取边骑助战,大事济矣。”(明史卷117《诸王传》)当时朝议亦恐燕王与宁王合,势大难制,乃使人召权,权不至,坐削三护卫。这是第一次削去护卫建制。后权入燕军,时时为燕王草檄,燕王尝谓权:“事成当中分天下。”及其即位,仍改藩南昌。权薨,因其子盘烒早卒,乃以孙奠培嗣。后奠培与地方官不和,互相攻闬,南昌布政使崔恭劾其私通献、惠二王宫人,又逼内官熊璧自尽,按问得实,遂再夺护卫。这是第二次削去护卫建制。奠培薨,子康王觐钧嗣。又十年薨,子上高王宸濠嗣。宸濠为人轻佻无威仪,而善以文行自饰。术士李自然、李日芳妄言其有异表,又谓城东南有天子气,刺激了宸濠谋逆的野心。
    武宗末年无子,群臣数请召宗室子为继。这给宸濠的梦想铺开了一条道路,宸濠为了实现他的皇帝梦,一方面深结左右于帝前,冀常称其贤于帝听,或能得龙颜大悦,立为皇储;一方面挖空心思,谋复护卫,为夺取政权准备武装力量。早在宦官刘瑾专权之时,宸濠就通过贿赂刘瑾,得复所夺护卫。及刘瑾诛,仍论夺。这是第三次削去护卫建制。所以,在正德七年,宸濠一见有机可乘,便开始大肆活动。他先后收买了伶人臧贤、兵部尚书陆完和錦衣帥錢寧。“宸濠因伶人臧贤辇白金数万,遍赂朝贵,奏请复还所夺。”(《御批历代通鉴辑览》卷107)而“(陆)完初为江西按察使,为宸濠所重,完亦心附之。自完入内,与(宁)王问遗不绝。王欲复护卫,辇金分馈权要。”(《明史》卷117考证)自刘瑾死后,錦衣帥錢寧暴貴,其用事幾如刘瑾无二。“而寧王宸濠欲復其所削护衛,行萬金錢寧。”(《嘉靖以来首辅传》卷1)这些人接受了宸濠的巨额贿赂,便担负起为虎作伥的勾当。他们想拉拢的第一人便是费宏。
    “钱宁阴党宸濠,欲交欢宏,馈宏采币珍玩,拒却之。”(《御批历代通鉴辑览》卷107)
    “會(钱宁)得贈三代,夜使其私人以白金重綵餽宏,宏卻之。再修它珍餽,又卻之,以是慚恚。” (《嘉靖以来首辅传》卷1)
    “時宏從弟寀為翰林編修,乃托寀行千金宏,寀却之。”(同上)
    他们拉拢费宏有两方面原因,一是因为费宏身居宰辅,又是江西人,“而謂宏其鄰壤人也”;二是因为他们还有亲戚关系,宏從弟费寀為翰林編修,其妻与宁王妃为姐妹,皆上饶理学家娄性之女。费寀与宸濠实为姻兄。所以,直接拉拢行不通,他们便想从费寀身上着手,却不料同样遭到拒绝。
于是,陆完便直接上阵了。据《明史本传》载:
    一天,宏入朝,陆完迎问曰:“宁王求护卫,可复乎?”宏曰:“不知当日革之者何故?”完曰:“今恐不能不予。”宏峻却之。及中官持奏至阁,宏极言不当予。
另据《嘉靖以来首辅传》所载略异:
    宏入内閣,声言曰:“遍京師皆宁王金矣,且彼王者虎也,而授之翼可乎?予护卫不便。”已而宁王之疏下兵部,時兵部尚书陆完故善王,又以錢宁属之,故朝与宏遇,宏曰:“护卫再削矣,不可复也。”尚书曰:“如祖訓何?”宏正色曰:“公自為之,吾不与知也。”
    记载更为详尽的是《明史纪事本末》云:
    陆完为兵部尚书,宸濠喜曰:“全卿为司马,护卫可复得矣。”致书欲复护卫。完答书:“须以祖训为言。”时伶人臧贤有宠,钱习、张锐、张雄辈皆阴结之。贤婿司钺坐法,充南昌卫军,宸濠因之以通于贤。每手书寄贤,字贤为“良之”。至是辇载金宝于贤家,分馈诸权要。大学士费宏知之,宣言曰:“宁王以金宝钜万复护卫,苟听其所为,吾江西无噍类矣!”
    以上这些史料,都明确记载了费宏在护卫问题上的反对态度。我们还可以从内阁大臣杨廷和的奏章中得到进一步证实:
    夫宸濠逆谋,臣料之久矣!正德六七年间,有乡人除宁府长史,相别之日,臣令其勿通书问,乡里士夫多知之。正德九年正月中,闻宸濠献灯于内,又遣人亲至豹房张设。臣即言于管文书官,谓王府无献灯之例,禁中非外人可至,恐有奸谋,不可不防。及护卫之请,臣与同官费宏极力谏止。臣谓伊祖以谋逆而革,刘瑾复之,方才革还,朝廷岂可又从其请。费宏言本府近日驮载金银数骡,以谋此事。闻者变色。是日午后,与费宏同出至承天门桥,臣语之曰:公今早数骡之言似太露,昔人云,但可云骊山不可游,不可云游必有祸;我辈但知护卫不可复,银之有无不必问。宏因举手揖谢。(《杨文忠三录》卷八)
    费宏既敏锐觉察到宁王不惜重金遍赂朝贵的险恶用心,也充分认识到宸濠谋复护卫所可能带来的政治隐患。他深知,恢复宁王的护卫之权,就等于为虎添翼,他就可能在护卫的掩护之下,大量招兵买马,壮大军事力量,给江西人民带来灾难,也给国家带来灾难。他的峻拒是从国家人民的利益出发的。他反对的态度是坚决的,而且,他也不像杨廷和处世圆滑老练,而是针锋相对,毫不留情。
    但可惜的是,费宏终于没有能够阻止得住,宸濠的谋复护卫还是得逞了。陆完与钱宁等人耍了一个花招,并进而将费宏排挤出朝廷。
    陆完知宏必阻之,乃密谋于钱宁等,会三月十五日廷试进士,内阁与部院大臣皆在东阁读卷,完遂于十四日投复宁王乞护卫疏。十五日中官卢明以疏下阁,密约杨廷和出,下制许之。宏竟不与闻。会言官交章论护卫不可复,乃谋去宏,传旨令宏致仕。(《明史纪事本末》)
    朝廷谏官“交章论护卫不可复”,这应当是争取皇上认可的一个大好机会,只可惜,费宏没有很好地利用这个机会,而陆、钱等人却步步紧逼,采用极其卑劣的手段,深文周内,寻找罪名,排挤费宏,把群臣的共同担忧和谏诤说成是费宏的指使,皇上也居然相信了。更没有料到的是,“居兩月餘,忽中旨詰宏以浮漫事,宏乃引咎乞休,遂并編修寀皆罷。”(《嘉靖以来首辅传》)事情来得很突然,而且牵连到从弟费寀。《明史•费宏传》载:“宁数侦宏事,无所得。以御史余珊尝劾寀不当留翰林,即指为宏罪,中旨责陈状,宏乞休,命并寀致仕。”一场严肃的政治斗争,居然终结在把费寀留在翰林院这样一件事情上,他们居然用这样一件事就把费宏轻而易举地排挤出了朝廷!我们真要叹息身为宰辅的费宏,居然就这样轻易地挤出了斗争的旋涡;同时我们更会惊讶,几个倖臣稍使手腕,就能瞒天过海,把这么重大的事情给办了,这样的朝廷还有多大的御政能力。 
然而,尽管费宏已经乞休致仕,他们的斗争却远没有结束。
    费宏既致仕,乃与从弟寀束装买舟南下。錢寧等怨宏,必欲致之死地而后快,乃使数騎尾随宏后,至山东臨清,夜纵火焚其舟,頃刻间化为灰燼,资装尽毁。宏侥幸得免,歸而居铅山之清湖,杜门谢客,不入城府。宸濠复屡遣所亲召费宏往见,宏谢绝之。宸濠恼羞成怒。这时正好发生了一件事,费宏族人子與鄉之豪姓爭地相讐,豪至南昌訴之,臺使者不行。寧王乃要而授以指,俾入京上章誣宏它罪。事下臺,臺之長彭澤詰豪而斥之。寧王一计不成,益愧憤,使其私人佐豪,相率掘宏族祖墓,更欲毁其家。宏走之郡,自繫獄,僅得免。臺為捕豪寘理(《嘉靖以来首辅传》)。
此载与《明史•本传》所载稍异,《本传》谓:
    宏归,杜门谢客。宸濠复求与通,宏谢绝之。益怒,会宏族人与邑奸人李镇等讼,宸濠阴令镇贼宏,镇等遂据险作乱,率众攻费氏,索宏不得,执所与讼者支解之。发宏先人冢,毁其家,劫掠远近,众至三千人。宏驰使诉于朝,下巡抚孙燧按状,始遣兵剿灭。
从焚舟毁装到继续罗致,又从据险作乱到发冢毁家,可以看出宸濠仇恨费宏的程度。费宏从反对恢复护卫到拒绝与宸濠结交,是因为他很早就清醒地意识到,“宸濠久蓄异志,若与之护卫,是藉寇以兵也。”(《铅书》卷八夏言《费太保墓志》)他也知道,他们之间的斗争不是个人恩怨问题,而是政治上的大是大非问题。他说:“择祸莫于轻。得罪宁府,不过去官。得罪朝廷,祸及宗族矣。”(《铅书》卷六《处濠大略书》)他在护卫问题上坚持反对态度,完全是从国家利益出发的。
    正德十四年(1519)六月,宸濠迫不及待地打出了谋逆造反的旗帜,迅速夺取了南昌,然后举兵沿江东下,一路上势如破竹,意欲直取南京而都焉。然而兵阻于安庆,半月多而不得下,这就给各地勤王之兵的迅速组织提供了时间。王阳明据虔赣庐陵,举旗勤王。费宏闻事变,也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他“身居农亩,未忘廊庙之忧;家在乱邦,恒惧床肤之剥”(《贺中丞王公平定逆藩启》,《太保费文宪公摘稿》卷十五)他遗书进贤令刘源清,指出进贤“为省东要害”,“处兹要地”,责任重大,当固守进贤,抵抗叛兵;对他“奖率义兵,守御不懈;贼党过者,擒戮无遗”(《与刘进贤书》)的做法给予充分的肯定;据《献征录》所载:“宸濠初叛时,遣数十骑趋广信,欲害宏,至进贤,为刘源清所杀,宏得免。”(《明史考证捃逸》卷十五,上海古籍版《二十五史•明史》第973页)或云:“宸濠妃弟娄伯归上饶募兵,源清邀戮之。”两说或皆有之,或实为一事。可见,费宏所言“贼党过者,擒戮无遗”是有具体内容的。费宏又代广信千户所作禡牙文,锥牛携酒,犒赏铅山千户所发兵西征;他派从弟费寀间道至阳明军中,献上“先定洪州以复其巢穴,据上游以遏其归路,守要害以虑其穷奔”的作战方略(《铅书》卷六《上王伯安公议擒宁书》、《处濠大略书》)。王阳明果断决策,先打下南昌,端掉宸濠的老巢,然后设伏兵于鄱湖,打其归救。宸濠攻安庆不下,闻南昌告急,乃舍城回兵,被王阳明包围在鄱阳湖中,两战而被擒。宸濠之乱历时仅40天,便土崩瓦解了。
    乱平,侍御谢源伍方随王阳明纪功,首以费宏荐,奏曰:“大学士费宏当护卫之再请也,昌言明沮,已怀先事之忧;及谋逆之既成也,间道献策,尤急勤王之义。”(《铅书》卷三《宰辅世家第二》)出现了“中外争荐宏,奏章无虑十余上”的局面。应当肯定,在整个与宁王宸濠的斗争中,费宏的贡献是很大的。叛乱前,他清醒地意识到宸濠“久蓄异志”、“彼王者虎也,而授之翼可乎”,事发之前即敏锐觉察,已怀先事之忧;在护卫问题上,拒绝贿赂,坚持反对意见;叛乱既发之后,又能积极配合王阳明,出谋划策,组织勤王之兵,确实尽了自己的心力。    
二、在大礼议风波中
    正德十六年(1521)三月,武宗死,阁臣杨廷和议立兴献王子厚熜为帝,四月,厚熜即位,是为世宗。世宗之父兴献王是明孝宗的弟弟,武宗的叔叔,世宗则是孝宗的侄子、武宗的从弟。世宗即位后,议兴献王尊称,群臣执前代之礼,认为世宗以支子后大宗,当以孝宗为“皇考”,而称本生父母为皇叔父、皇叔母。进士张璁上疏迎合帝意,谓“礼非天降非地出,人情而已。……今武宗无嗣,大臣遵祖训以陛下伦序当立而迎立之,实承祖宗之统,与预立为嗣者不同”,“礼长子不得为人后。圣考止生陛下一人,,利天下而为人后,恐子无自绝其父母之义。故在陛下谓入继祖后而得不废其尊亲则可,谓为人后以自绝其亲则不可。”因此,他肯定世宗“嗣登大宝,即议追尊圣考,奉迎圣母,诚大孝也”,建议别立孝庙,“得隆尊亲之孝”。世宗见奏,大喜悦,下廷臣议,掀起了“大礼议”的风波。
    这场争议历时三个年头,参与争议的官员达二百六十余人,上奏疏九十余道。
    群臣据《礼》力争忤旨下狱者一百数十人,因廷杖致死者十七人。这场争议的性质不过是统治集团内部的权利之争。厚熜既为帝,欲尊自己的父母,又怕有违祖宗成法,于是让大臣们去议。大臣之中自然会有人迎合附和,有人依礼谏争;有人说得皇帝喜,有 人说得皇帝怒。得喜者迅速升迁,得怒者贬谪罢官,甚至杖责而死,于是,一场“名分”之争演变为血腥的权力之争。
    嘉靖元年,争论的问题主要是如何尊本生父母。以杨廷和为首的群臣、包括蒋冕、毛纪、费宏等,都从典礼纲常方面立论,颇引汉唐故事为据(杨廷和《请正纲常昭典礼疏》),依程颐言“为人后者谓所后为父母,谓所生为伯叔”,认为应当称孝宗为“皇考”,称孝宗后皇太后张为圣母,武宗为皇兄,而称本生父母兴献王为皇叔父、王妃为皇叔母,别封益王之次子崇仁王为兴王以承献王后(毛澄《大礼议》)。世宗览奏,怒曰:“父母可更易若是耶?”命再议。而张璁则奋然上书,谓世宗“入继武宗皇帝统,非继孝宗嗣也”,“奈何舍献王弗考而考孝宗?使献王有子而无子,上有父而无父哉?”(《议大礼疏》)世宗心是之,而不能决,姑报闻。礼官合议,议尊孝宗为皇考,兴献王为本生父献皇帝。张璁复上书争之:“是二本也。孝宗法得称皇伯考,不得称考;献帝得称考,不得称本生。”(《嘉靖以来首辅传》卷二)此论举朝无人赞同,而世宗益心动。时南京兵部侍郎席书、吏部员外郎方献夫、兵部主事霍韬辈亦稍稍为议疏如张璁之指,久之未能决。如方献夫称:
    陛下之继二宗,当继统而不继嗣,兴献之异群庙,在称帝而不称宗。夫帝王之体与士庶不同,继统者天下之公,三王之道也。继嗣者一人之私,后世之事也。兴献之得称帝者,以陛下为天子也,不得称宗者,以实不曾在位也。伏乞宣示朝臣,复称孝宗曰皇伯,兴献帝曰皇考,别立庙祀之,夫然后合于人情,当乎名实,非惟得先王制礼之意,抑亦遂陛下纯孝之心矣。(《历代名臣奏议》方献夫《议大礼疏》)
    嘉靖二年,刑部主事桂萼复具疏力伸其说,并录张璁前后疏上之,朝奏而夕报可。召张璁、桂萼入廷辩道,拜翰林院学士。部院大臣、给事御史俱言不可用,皇上不听。兵部主事院自学士以下羞与璁等为伍,俱乞归骸骨,复不准。张璁、桂萼、席书、方献夫、霍韬五臣因议礼合,同心排异议,且同贵幸,相得欢甚,萼璁尤密。他们后来成为攻击费宏最力的联盟。
议礼的结果是世宗的愿望都实现了,五臣也都登上了高位。费宏在这场争论中持何观点,这是我们要讨论的问题。考《明史•本传》有载:“大礼之议,诸臣力与帝争,帝不能堪,宏颇揣知帝旨,第署名公疏,未尝特谏,以是帝心善之。”又云:“其于大礼,不能强谏,亦未尝附离。” 《嘉靖以来首辅传》卷一所载与上略异而详:
    会大礼议起,宏頗測知上意所向,凡廷和等三臣所持议,虽預名其間,不復為特疏,石珤最晚入,然亦有特疏,而上遂心德宏。议礼之臣桂萼、張璁輩亡所修怨矣。毛紀归,宏遂代之。寻进吏部尚书,謹身殿大學士。孝宗(当为武宗)實錄成,宏以總裁進少師,兼太子太師。……又以獻皇帝實錄成,進华盖殿大學士,支正一品俸。萼璁雖以当上心驟貴,而翰林諸臣皆賤之,不欲與共功名,宏亦不能异也。以故萼璁為詹事兼學士,而兩修實錄、經筵日講、主鄉試、敎習庶吉士,皆抑弗得與,具員而已。萼璁以是復恨宏甚於恨楊廷和。
    综合以上这两段话,应当注意的有几层意思,一是世宗在群臣俱站在杨廷和一边、力争典礼纲常不能变的情况下,已不能忍受,需要朝廷重臣的支持;二是费宏在揣摩世宗的想法时已经清楚他的目的,所以,他只是在首辅杨廷和的公疏上署名,而没有专门的奏疏进行特谏,这样做的结果是避免了与皇上直接的对立与冲突,所以得到世宗的好感;三是虽然他没有强谏特谏,但也没有去附和五臣。费宏何以不附和五臣,这和他的人格有关,史载“宏恭慎谦抑,明习国家故事,能持重得大体”(《礼部志稿》卷五二)。朝臣解一贯尝比较璁萼与费宏,谓“宏恤人言,顾廉耻,犹可望以君子”(《明史》卷206)。他知道世宗的想法,也知道朝臣的思想,他的“持重得大体”就表现在既不特谏、也不附和的态度上;四是在“上心德宏”而“桂萼、張璁輩亡所修怨”的条件下,费宏于嘉靖三年继杨廷和、蒋冕、毛纪之后,登上了首辅的宝座;五是由他主持为刚刚获得尊号的献皇帝修了《实录》,为“大礼议”画上了句号,他的官位也由此到了极品(明黄佐《翰林记》论殿阁六大学士,其首位为华盖殿大学士);六是费宏也和翰林诸臣一样,对因大礼议而骤贵的萼、璁等人“皆贱之,不欲与共功名”,一些重要的工作如兩修實錄、經筵日講、主持鄉試、敎習庶吉士,都不安排他们主持,只是让他们参与其中。这就遭到了他们强烈的不满与嫉恨,他们的攻击也就接踵而至了。
三、与璁萼权力之争
    张璁字秉用,浙江永嘉人,后赐名孚敬。史载他生负异质,动止不凡,于书无所不读,尤精五礼,然仕途不利,七试皆不中,正德末年成进士,年已47岁 。 嘉靖初遇“大礼议”而骤贵幸。擢至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桂萼字子实,江西安仁(今馀干)人,正德六年进士,嘉靖初由成安知县迁南京刑部主事,遇“大礼议”而骤贵幸,擢至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参机务。
就在“大礼议”之争刚刚落下帷幕,张桂与费宏的权力之争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试看《明史》所载:
    (嘉靖四年),璁急图柄用,为大学士费宏所抑,遂与萼连章攻宏。帝亦知其情,留宏不急放。五年七月,璁以省墓请,既辞朝,帝复用为兵部右侍郎……寻进璁左侍郎,复与萼攻费宏。(卷196,《张璁传》)
    四年春,给事中柯维熊言:“陛下亲君子而君子不容,远小人而小人尚在,如张璁桂萼之用是也。……”璁萼遂求去,优诏慰留,寻进詹事兼翰林学士。议世庙神道及太后谒庙礼,复排廷议,希合帝旨。帝益以为贤,两人气益盛,而阁臣抑之,不令与诸翰林等,两人乃连章攻费宏。(同上,《桂萼传》)
    是时,席书、张璁、桂萼用事,书弟检讨春故由他曹改用,及《武宗实录》成,宏议出为签事,书由是憾宏。璁萼由郎署入翰林,骤至詹事,举朝恶其人,宏每示裁抑,璁萼亦大怨。(卷193《费宏传》)
议大礼,帝时欲援以自助,而珤据礼争,持论坚确,失帝意,璁萼辈亦不悦。璁萼朝夕谋辅政,攻击费宏无虚日。(卷190《石珤传》)
    费宏对这些骤贵的官员有所“裁抑”,限制了他们的发展,而这些骤贵的官员又“急图柄用”、“朝夕谋辅政”,这便构成了冲突。他们在皇上面前毁谤费宏的事情有如下几件:
    一言费宏曾纳郎中陈九川所盗天方贡玉制带。陈九川临川人,正德九年进士,世宗时迁主客郎中。正贡献名物,节贡使犒赏费数万。天方国贡玉石,九川简去其不堪者,所求蟒衣,不为奏复,复怒骂通事胡士绅等。士绅恚,假托番人词讦九川及会同馆主事陈邦称。帝怒,下二人诏狱。是时张璁桂萼欲倾费宏,夺其位,乃属士绅再訐九川盗贡玉馈宏制带。其词还牵连到兵部郎中张翙锦衣指挥张潮等。帝益怒,并下潮等诏狱。指挥骆安请摄士绅质讯,给事中解一贯亦以为言,帝不许。狱成,九川谪戌,邦称削籍。事见《明史》卷189《夏良胜传》。明人徐兆稷言:“张璁桂萼……心恨宏不已,则起礼部郎中陈九川之狱,谓九川尝盗贡玉馈宏制带,而嗾通事胡士绅为之鹰犬,既陷九川谪戌,而逐宏必去,此何异于乡里讼师所为,蹊田夺牛,大坏国体,莫此为甚。”(《世庙识余录》卷三)把这件事与费宏联系起来,显然是有目的的诬陷,所以明人即已识破。
    二言费宏受尚书邓璋彭夔贿赂,以谋起用,并及其居乡事。邓璋字礼方,涿州人,成化23年费宏榜进士,正德初以都御史巡抚河南,莅政严明,豪滑屏迹,累官至南京户部尚书(《万姓统谱》)。彭夔江西安福人,弘治九年进士,陞主客司员外郎、本习郎中(《礼部志稿》卷43)。此事费宏有疏自辨,云:
    九川之玉,已奉明旨处分,可以勿论。若邓璋总制,实由九卿会推起用,而其馈玉,乃在一年之前,璋不能预知,臣不能专主也。彭夔循谨廉平,年力可用,第以科场与御史争席,招致谗毁,故臣与同官公议拟留,非为私也。桂萼等所以攻臣者,缘近日选取庶吉士,例有教书官二员,而二人皆不得与,故有憾于臣,乃遂陷臣以赃罪,不已甚乎?夫萼璁之挟私而攻臣者屡矣!不與經筵講官則攻臣,不與修獻考實録則攻臣,不得為兩京鄉試考官則攻臣,今不得与教书則又攻臣。……蕚璁又诬及臣先茔被发,从兄受祸,皆以为居乡不检所致,不知此皆逆濠欲复护卫,恚臣沮议,阴嗾乡人为之。惟陛下怜察。(《明世宗实录》卷六三)
    世宗览此卷,有批示云:“卿所奏事情业已处分明白,不必深辨。宜即出视事,以副重托。”费宏的辨言虽不多,事情却说得很明白。世宗不追究诬告之罪,反谓“不必深辨”,是令人不平的。
    三是张璁为兵部尚书,宏欲用新宁伯谭纶掌奋武营,璁遂劾费宏劫制府部。所谓“劫制府部”,是说用威力控制府部。费宏时为内阁首辅,按明官制,洪武十三年为加强中央集权,罢宰相不设,析中书省之政归六部,以尚书任天下事,侍郎佐之。吏、户、兵三部之权为重,大权集中于皇帝。成祖即位,特简解缙等直文渊阁,参预机务,始有内阁之称,然内阁还不得专制诸司。到仁宗时,内阁之职渐崇,然官员虽居内阁,犹以尚书为尊,故大学士多兼尚书职。景帝时,王文始以左都御史进吏部尚书,入内阁,其后,六部承奉意旨,靡所不领,而阁权益重。世宗承其后,阁臣朝位班次俱列六部之上。所以,张璁的弹劾不过依旧制而言,按当时的实际,内阁决定军机大事,六部本就应当有“承奉意旨,靡所不领”的责任,张璁不过倚仗议礼之宠,才敢谓费宏“劫制府部”。
    四是宏子懋良坐罪下吏,张桂攻之益力。复录前后劾疏上之,不得请,则力求罢,诋宏尤切,章数上 。按懋良乃费宏第二子,妾李氏所出。其所坐何罪,各史均无记载。但懋良罪自当由懋良承当,以子罪攻击乃父,似无道理。
    五是奸人王邦奇承璁萼之指,上书诬故大学士杨廷和,并诬言费宏、石珤皆其奸党。王邦奇本武宗时旗校,入为錦衣尉,搆害甚衆:“在正徳世,貪饕搏噬,有若虎狼,其捕奸盗也,或以一人而牽十餘人,或以一家而連數十家,鍛鍊獄詞,付之司宼,謂之鑄銅板。其緝妖言也,或用番役四出搜愚民詭異之書,或購奸僧潛行誘愚民彌勒之教,然後從而掩之,無有觧脱,謂之種妖言。數十年内,死者填獄,生者寃號。”(《明史•安磐传》 卷192 )世宗即位后,废除武宗时弊政,革去旗校工役十余万人,王亦在革之列。但他不肯就此罢休,暗走璁萼之门,屢屡詭詞乞求復職,遭到朝廷众官的反对,兵部尚書金獻民固争,世宗不听,遂授王邦奇錦衣衛試百户,同時復官者九十餘人。据《资治通鉴纲目》载,王邦竒因为武宗遺詔裁革傳陞官,削千户,皆归怨于楊廷和所为,既復職,為彭澤所抑,則又怨澤。当时正是璁蕚用事之时,日夜求逞私憾,于是奸人承璁蕚之指,搆衅大臣,錦衣百户王邦竒遂上書言边事,把攻击的矛头首先对准杨廷和和彭澤。说哈宻失國土,爾番之内侵,皆由彭澤賂番求和、杨廷和殺舍音和珊所致,請誅此兩人,廉哈宻可复,边境可無虞。事下兵部勘狀,未報。王邦竒復上书言:费宏、石珤俱廷和奸党,曾夜遇于楊一清所,欲為其弥縫;又说廷和之子兵部主事杨惇藏匿故牘,使前後奏辞皆不得驗;又说彭澤之弟彭冲與廷和之壻修撰余承勛为同鄉人,还有侍讀葉桂章亦曾交闗請囑,並當逮治。“奏入,璁蕚欲藉此兴大獄,復内訌于帝,帝信之,斥廷和、澤為民,尽置惇等于理。”这件事在朝廷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大臣都站出来讲话,給事中楊言抗章上奏曰:
    故輔廷和有社稷之勲,閣臣宏、珤乃百僚之表,邦奇心懐怨望,文飾奸言,詬辱大臣,熒惑聖聴,若窮治不已,株連益多,臣竊為國家大體惜也。(《御定资治通鉴纲目三编》卷二十)
    帝得疏大怒,以杨言為大臣游説,并收杨言于狱,親自审讯于午門,備極五毒之刑,率無屈服之詞。乃将此事交五府九卿議,有鎮遠侯顧仕隆等复奏邦竒言皆虚妄,帝犹切責之。然此案亦渐宽解,杨言被谪官。
    费宏、石珤憤為奸人誣蔑,再次具疏乞休。世宗有旨曰:“卿内阁首臣,练达事体,辅导朕躬,委任至重。既以疾辞,特准所请。着致仕馳驛还乡。”世宗算给了费宏很大的面子,让他“馳驛归衔”,也就是保留宰相衔退休;归乡时由沿途驿站供给夫马粮食。石珤就很惨了,皇上怪其歸怨朝廷,失大臣誼,一切恩典皆不予,歸裝襆被,車一輛而已,都人歎異,謂自來宰臣去國,無若珤者。
    费宏就这样从首辅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他是在张璁、桂萼的不断中伤、攻击和毁谤的斗争中退下来的。这次的致仕虽然不像正德九年那样狼狈,但这一去八年,正是他政治上最成熟的时期,最能够为国家出力的时期,他们的退出,让张璁、桂萼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内阁,给国家带来极大的损失。在张、桂攻击费宏最为激烈的时期,给事中解一贯曾偕同官上书言:
    宏立朝行事律以古大臣,固不能无议,但入仕至今未闻有大过。至璁萼平生奸险,特以议礼一事偶合圣心,超擢以来,凭恃宠灵,凌轹朝士,与宏积怨已久,欲夺其位而居之。……君子难进易退,小人则不然。宏恤人言,顾廉耻,犹可望以君子,璁萼则小人之尤,何所忌惮?苟其计得行,则奸邪之势愈增,善类中伤无已,天下事将大有可虑者。(《明史》卷206《解一贯传》)
这应该是代表了当时朝臣较一致的看法。《礼部志稿》亦有云:
    萼精悍狷隘,以学术经济自任,既受上特达之遇,遂直躬而行,无所顾忌。然其志远才疏,诸所规划,多迂滞不适于用。。方议礼时,五臣同心排异议,相得欢甚,而萼与璁尤密。比末年二人者遂亦相失。(卷52)
    在利益共同的时候,他们结成联盟,排挤费宏,并推出杨一清为用;当他们同居内阁的时候,他们内部的斗争也就开始了。
    当孚敬(璁)之入内阁,上愈倾向之,所密问还往,月以十数间。称字及号而不名。杨一清虽居首揆,以老成为上所礼重,然信之不能如孚敬深。而桂萼自吏部入居孚敬下,孚敬气益骄舒,下视六卿,莫敢与抗,乃至轻一清,亦不复修后进礼。萼有所建白,往往为孚敬所抑屈,孚敬亦以气凌之,用是俱憾孚敬。而一清亦自与萼隙,三人鼎而相诋淇。上闻亦厌之。(王世贞《嘉靖以来首辅传》卷二)
    嘉靖十四年,桂萼既前死,张璁亦去位,世宗追念费宏,四月再遣行人至铅山召费宏入京,七月至京师,复官如故。宏承璁、萼操切之后,易以宽和,朝士皆乐之。嘉靖十五年二月,他以勞瘁疾驟发,一夕而卒,享年六十八岁。  
    费宏的一生,是在政治斗争异常剧烈复杂的环境中度过的。上面所述的三件大事,基本反映了他的人生三部曲。在与宸濠的斗争中,他坚持了一个内阁大臣应有的正确立场,拒绝拉拢收买,维护国家的利益,即使身处逆境,也决不妥协软弱。在国家利益处在突出位置时,他虽已身居草野,尚能够挺身而出,献谋献策,为国家出力,体现了一个致仕官员的爱国情怀。在大礼议风波中,他展示了一个国家重臣持重得体的品格,他“揣知帝旨”而不迎合,“測知上意”犹合臣议,在“循古礼”和“遂人情”的问题上,他既不张扬群臣的意见,也不去附和璁、萼之辈,而虚怀若谷,让大家发表意见。他的这种做法使得皇上很感激,以至于升到“位极人臣”的首辅位置。在这个位置上,他要坚持正直的做人品格,坚持正直的为官品格,便必然会招来佞幸的攻击。所以在与璁、萼之辈的斗争中,他表现出一个政治家宽容忍让的风格,面对群小无止无休的连番攻击,他泰然处之,他手中有大权,却并不利用权力反击;他始终处在被攻击的境地,却没有组织力量反击。璁、萼之辈虽然得逞于一时,但留在历史上的却是千古骂名;费宏“以其不争”,而成为最终的“是以能争”,他留给后人的,是政治家的风范,是当政者的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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